“把人交给我,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砚尘珏狠厉地说道。
江铭昀不相信砚尘珏,皱眉道:“除非砚尘烬来,否则,我不会把路姚清交给任何人。”
砚尘珏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有得选?”
说罢,手中的剑刃更逼近了一分,清吾眼看着江铭昀脖颈间滴下血水。
她挣扎起来,“放我下来,江铭昀,快放我下来!”
江铭昀皱着眉,没松手。
清吾无可奈何,只能喊砚尘珏,“太子殿下,别动手,别杀他,我跟你走,我可以跟你走,你会带我去见阿烬的,是不是?”
砚尘珏眸子眯了眯,“我还以为你把他忘了呢,你想见他,好啊,跟我走,我带你见他,至于他……”
那人将冷冰冰的视线移到江铭昀脸上,继续说道:“我看他不顺眼,想杀了他,怎么办?”
清吾诚惶诚恐,“别杀他,我求你,算我求你,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放他一条生路,太子殿下,我求求你……”
砚尘珏盯着她看了许久,才终于开了口,声音冰冷,“下来!”
清吾拽了拽江铭昀的手臂,“放下我,江铭昀!”
江铭昀终究是把她放下来。
许久未能起身,清吾双脚一占地便有些摇摇晃晃的要栽倒下去。
江铭昀眼疾手快想去搀扶,却被砚尘珏抢了先,不轻不重的把人抱起来,甚至带着惩罚的意味儿颠了她一下。
这让清吾本能的搂紧了砚尘珏的脖子,生怕自己摔下去,会伤了孩子。
不光是清吾,江铭昀也跟着心里一紧,双臂本能的想去接她。
这一举动,刺得砚尘珏眉头紧锁,“不过数月不见,两位感情真是与日俱增。”
他说着眼睛往后扫视了下,“来人,给我把他拿下!”
砚尘珏抱着清吾后退一步,从其中脱身,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几个修士,蜂拥而上,将江铭昀团团围住。
清吾紧张起来,“砚尘珏,你答应了不杀他的!”
砚尘珏淡漠的说:“我没说,而且,我没动手。”
他气愤的又颠了清吾两下,叫怀里那人红了眼眶,搂着他脖子的手更紧了几分,“你别这样,我害怕,别摔着我。”
她说着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
不知道是不是砚尘珏良心发现,他没有再用这种方式欺负清吾。
两人从战场穿行,砚尘珏旁若无人似的抱着她走过。
可清吾满眼都是被屠杀的华光门弟子,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一个两个不是被几人刀刃架在脖颈,便是重伤倒地。
她眼眶湿了,“为什么,砚尘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砚尘珏垂眸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说:“方才还恭敬地喊我太子殿下,现在清姑娘不装了吗?”
他冷冷地说:“不是我要这么做,是他们求着我来的,我只是助他们攻上华光门,其余的事情,用不着我插手。”
清吾怒目瞪着他,“可这些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你要做什么?你要让他们自相残杀,然后坐收渔翁之利吗?”
砚尘珏冷笑了下,“清吾,你不会是真的和这些人有感情了吧?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无辜,他们攻上琅琊山的时候,也不曾在意过你的感受,你何必在乎他们?”
他偏过头,看着那些原本和和气气,如今却兵刃相向的仙门中人,“你看看那些人的嘴脸,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他们现在想杀了白弥,就像当年白弥带着他们去杀你一样。一群胆小如鼠,又善于用恶意揣度人心的家伙,他们活该,活该被人利用,活该死无葬身之地。”
砚尘珏仰头大笑,“我这也是在为你报仇啊,你看着这些曾经害死你的人,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难道不觉得解气吗?”
清吾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我不觉得!”
砚尘珏用舌头顶了顶方才被打过的脸颊,漠然地说着:“你仗着我爱你,为所欲为。清吾,不管你想不想看到这些,这都是我送给你的聘礼,现在该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做我的妖王妃吧!”
他的语气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通知。
清吾被气得瑟瑟发抖,“砚尘珏,你疯了!我是你弟弟的人,你怎么能,你怎么敢?”
砚尘珏哈哈大笑,可笑容丝毫不达眼底,眸子里的冷漠像冰块儿似的,“我弟弟的人?我可不这么认为,和阿烬分开的这段日子,你身边可没少有人陪着啊。日夜不分的照顾叶岚阕,又日以继夜的被江铭昀照顾,清吾,你到底喜欢哪一个?”
清吾觉得他不可理喻,也不想同他讨论这等没意义的话题,她现在只想见到砚尘烬。
他如同疯癫,眼睛里迸射出鲜红的光,“告诉我,你喜欢哪一个?还是说你都喜欢,唯独不喜欢我?你每一日做了什么,和谁见了面,我都知道。”
“你……疯子,你这个疯子,监视我?”清吾近乎撕扯着嗓子喊道,眼眶红的厉害,像是下一秒就要有泪水夺眶而出了似的。
砚尘珏沉默了片刻,声音稍稍缓和了几分,“如果对你来说,跟谁都一样的话,那就跟我吧!我比他们都好,我也会对你好,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只要你高兴。”
清吾阴狠地说:“如果我要你死呢?”
那人的手颤了颤,没有再说话,冷冰冰的抱着她飞身离开。
清吾被砚尘珏带回了妖族,关在妖王殿的偏殿里。
砚尘珏似乎还要忙着处理仙门之战的事情,并不能时时刻刻分心来管顾她。
偏殿外驻扎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士兵,生怕清吾跑了。
清吾想尽了一切办法,想送消息出去,给砚尘烬。
可她现在没了灵脉,只能使用一些微弱的小法术,外头层层叠叠,根本无法将消息送出去。
三日后,砚尘珏来了。
清吾一改先前的凶恶,终是跟他低了头,“砚尘珏,我求求你,让我见一见阿烬,好不好?”
许是三日不见,砚尘珏对她示弱的样子又极为受用,他语气里带着温柔,“别见他了,看我不是一样的吗?清吾,你看看我,我跟他生的很像,是不是?”
对于这样的癫狂的话语,清吾冷了脸,“你疯了!带我见他,我要见他!”
砚尘珏却只是冷淡地说:“不可能!”
这三个字,跟刀子似的扎在清吾心上,她做着最坏的打算,“为什么?你有告诉他,我在这里吗?他不想见我吗?还是……你把他怎么样了?砚尘珏,他是你亲弟弟,你不能伤害他。”
砚尘珏沉默许久,沉沉的说了一句:“为什么不能?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名正言顺地和你在一起。本来不打算告诉你的,既然你这么执着,非要一个真相,那我告诉你,他死了!”
清吾呆愣了片刻,“你在骗我吗?为了不让我见他?”
那人却直视着她,冷冰冰的说着:“他死了,我没有骗你。”
说着,砚尘珏抬手震开偏殿的窗户,窗外的士兵立刻往两侧避退。
砚尘珏一把钳住清吾的下巴,迫使她从窗户望出去。
他指着院子里不远处高高隆起的土堆,道:“你不是要见他,就在那里,我特地命人把他的坟堆在你院子里,好让你每日都能瞧见他。”
一刹那,胃里翻江倒海,清吾扯开他的手,匍匐在卧榻前,吐了起来。
等到她把胃里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如同离了魂似的瘫倒下来,嘴里仍旧喃喃地念着:“你骗我,假的,骗我……”
砚尘珏俯下身,眸子暗了暗,靠在她身上,小声说:“他死了,我还在,跟我吧,我来照顾你。我保证,比他做的更好。”
清吾很想挣脱他,可是没有那个力气。
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一颗一颗,浸润了被褥,清吾从无声落泪,到抽泣不止,再到歇斯底里的哭号。
砚尘珏才终于怕了,他把清吾抱在怀里,手足无措的一下一下亲吻她的脸颊,“别哭了,清姐姐,别哭了。”
然而,他的种种举动,也只换来清吾近乎咆哮的一声,“别学他!”
砚尘珏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知后觉地暗着眸子说:“我跟他长得很像,你若是喜欢他,我可以变成他的模样,我也可以像他一样对你,我和他……是一样的。”
清吾奋力地推他,声嘶力竭地喊:“滚开,别碰我,你和他不一样,滚开……”
“一样的,我们……一样的……清姐姐……”砚尘珏喃喃着,颤抖着双手把她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的。
从那日开始,清吾不再说话了,也不吃东西,浑浑噩噩的躺着。
砚尘珏来瞧她,她像是看不见他似的,任凭砚尘珏抱她,亲她,喂她吃东西,她都毫无反应。
粥水顺着清吾的唇角滑下来,即便是送进了嘴巴里,她也没有半点吞咽的举动,甚至有几次差点被堵塞在口腔里的粥水憋死。
这让砚尘珏感到害怕,也不敢再喂她吃东西了。
砚尘珏恐惧地抱着她,无措的问她,“清姐姐,你要我怎么对你,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好不好?”
终于,他从清吾嘴里听到了三日来,唯一的一句话,“我想要你死,把阿烬还给我。”
砚尘珏沉默了,仍旧抱着她,但不再说话了。
第二日,又有人来了,不是砚尘珏,而是妖王妃虞氏。
一别半年有余,虞氏怎么也想不到再次见到清吾的时候,她会是现在这样,如同玩偶,了无生趣的像是活死人。
虞氏抹着眼泪,坐在清吾身侧,“孩子,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清吾瘦了一大圈,枯瘦的手抓住虞氏的手腕,她缓缓地偏过头看着虞氏,“夫人,阿烬他……真的死了吗?”
她的声音很低很弱,但房间静谧,虞氏能听得到。
虞氏不忍心看她难过,但又不敢违抗砚尘珏的嘱托。
她的这个儿子,有的时候,自己都害怕他!
从虞氏久久的沉默中,清吾似乎找到了答案,她缓缓地松开了手,眼神空洞的看着上空,手掌贴着小腹,“等我死了,请夫人把我和阿烬……埋在一起。”
还有我们的孩子,埋在一起,至少下辈子团聚吧!
清吾眼角流出流水,干涩的眼睛有些疼。
虞氏抹了抹眼泪儿,握着清吾的手,道:“阿清,你不要想那么多,就算阿烬不在了,你也不能这么自暴自弃。其实,阿珏不比阿烬差的,或许……你可以试试,和阿珏在一起,也……也是一样的。”
清吾抽回了自己的手。
为什么都说他们是一样的?
他们是毫无相同之处的两个人,怎么会一样?
瞧见清吾的疏离,虞氏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很难让人接受,可是……她能怎么样呢?
她以前不是个称职的母亲,没有好好的引导阿珏,教育阿珏,才会让他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个模样。
虞氏对砚尘珏有愧,有悔,有畏惧。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从桌子上的食盒里取出一盘糕点,拿给清吾吃,“阿清,吃点东西吧,我特地给你做的,咸辣味的酥饼,你以前很喜欢的,你尝一尝,好吗?”
酥饼的香味并没有勾起清吾的食欲,反而叫她发出一阵干呕。
她想吐,但几日未进食,什么也吐不出来。
虞氏只能赶紧把酥饼拿走,抚着清吾的背,给她顺气。
清吾干呕了一阵儿,又重新变回那个死尸似的模样。
虞氏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提着糕点离开,临走时还心疼的回头看她一眼,对她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阿清,其实……阿烬和阿珏是一样的,你好好看看他,一样的。”
可清吾却没有心思听她说什么,什么也不愿意想。
夜里,砚尘珏又来了。
清吾已经几日没有吃东西,也没有饮水,整个人虚弱至极,脸上没有半点起色,全靠着砚尘珏每日给她输送魔气,将养着她,她才能勉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