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清吾发现了之后,砚尘珏非但没有慌张,反而很淡然的道歉:“实在抱歉,今日有些不舒服,没影响到清姑娘的胃口吧?”
清吾怔怔地盯着他,心里想起了江铭昀说的那些话。
或许砚尘珏真的不像她看到的那么简单。
见清吾不说话,砚尘珏道:“影响了清姑娘的胃口,作为补偿,我带清姑娘下山吃点东西,姑娘意下如何?”
清吾回神,摇了摇头,道:“不必了,我去厨房看看,随便吃点什么便是。”
望着清吾离开的身影,砚尘珏的眸子暗了暗。
当晚,月黑风高,清吾还没睡着便听到屋外一阵响动,有点像脚步声。
但寻常人的脚步声不会如此轻巧,说明此人修为高强,远在一众弟子之上。
她连忙从卧榻上翻身起来。
梁贞听到声响,皱眉道:“你……”
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清吾一把捂住了嘴巴。
清吾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小点声,外面有动静,别打草惊蛇。”
屋外的脚步声渐渐的近了,但却好似不是冲着清吾的房间来的。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微弱的声响,是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的声音。
清吾压低声音对梁贞说道:“别说话。”她连忙快步踱到房门口,竖起耳朵来听。
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后,便是拖拽的声音。
清吾在房门上戳了个孔洞,但却只能听到声响,看不到任何东西。
正当清吾想换个位置观察时,突然孔洞上,一只遍布血色的白眼球看了过来,与清吾对视上。
这让清吾顿时想起了在西陵见到的那只鬼眼,她心下一惊。
那只眼睛里冒出森森的血水来,随着血水的翻滚,竟将眼球脱下一层皮似的,十分恶心,同时,伴随着一股浓重的腐尸臭味扑鼻而来。
清吾顿感一阵头重脚轻,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梁贞大喊大叫起来。
等到清吾再次醒来,自己正躺在一张卧榻上,身侧是砚尘珏正在给她输送魔气。
那只可怖的眼球突然浮现在清吾的脑海,让她猛地坐起身来,一把推开砚尘珏,吐了出来。
砚尘珏拍着她的后背,等她吐完,将茶水端给她漱口。
清吾重新躺会卧榻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是迷障,那鬼怪会使用迷障扰乱心弦。”
砚尘珏安抚道:“清姑娘,你只是被吓到了,不要多想。”
清吾活了五百多年,书中见过的精怪神鬼数不胜数,再加上修为高,底气足,从未怕过,更不必说被吓晕了,这绝无可能。
她昏迷前,头脑发胀的感觉,她可以断定是迷障。
清吾抓住砚尘珏的手,“我说的是真的。”
砚尘珏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道:“清姑娘,住在你隔壁的安澜姑娘被抓,你受了惊吓,现在身子虚弱,需要休息,暂时不要管这件事了。”
有人被抓走了?
清吾问道:“她是半魔体?”
砚尘珏点了点头。
他这一点头,清吾才惶惶然的意识到,何止是那人,方才捂住梁贞嘴巴的时候,她感觉到梁贞也是半魔体。
清吾眯起眼睛,“跟随你的一众女修,都是半魔体,是也不是?”
砚尘珏浅笑说:“我不清楚,可能是吧。”
“你把我们当成诱饵?”清吾质问。
砚尘珏摇摇头,“不是,我可以发誓。”
至少他没有把她当成诱饵,其他人,在他眼里也不该叫诱饵,应该叫……契机!
然而,清吾对于这样的回答并不相信,她看着砚尘珏那张和砚尘烬有七分相似的脸,心乱如麻。
这个人,或许真的……并非善类。
砚尘珏的眸子暗了暗,“你不相信我吗?我说的是真的,一听说你晕倒,我立刻把你带回来,都顾不上去追查,这样你还怀疑我?”
清吾怔了怔,是啊,若他真的只是拿她们当诱饵,此刻应该追去查看才是,不会守在她身边,给她输送魔气。
是她误会了吗?
或许是她听旁人说他心机深沉的话听多了,才会如此怀疑,“抱歉,太子殿下救了我,我不该怀疑你。”
少年没有生气,只是轻柔的给她盖好被子,“姑娘好好休息吧,有人在眼皮子底下失踪了,我需得去追查了。”
清吾颔首。
她身体无碍,甚至没有中了迷障的昏沉反应。
因而,即便她尽力解释,但弟子们都说她是被吓晕了,连清吾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真的只是吓到了?
可是,身中迷障和害怕是完完全全的两回事,清吾不认为自己会搞错,但迷障是无可解,哪怕是魔气供给也只能压制,昏沉在所难免。
她又是实实在在的清醒,这让清吾想不明白。
安澜失踪的第二日黄昏,砚尘珏根据女修的气息,在琅琊仙门找到了一间密室。
撬开密室,发现了遍体鳞伤的安澜。
安澜疯了,一遍一遍的喊着白千余要杀她。
因为白千余身份特殊,关系到华光门门主,砚尘珏不好裁断,只能传信回华光门,向长老们禀明此事。
长老们示下,让砚尘珏将白千余带回华光门,先行受刑审问,再作打算。
清吾和安澜作为受惊的女弟子,也被送回了华光门。
为了补偿受伤和受惊之人,长老们分发了些散碎银两。
清吾也很走运的分到了一份儿,她满心欢喜的想着这可是她头一回拿到钱,该买点什么呢?
思来想去,她决定买点东西讨好一下砚尘烬,借此给砚尘烬道歉先前醉酒的事儿。
三日后,白千余死在了囚室,据说是不堪受辱,交代了部分罪行便死了。
据白千余口述,此事他牵涉其中,但却不是罪魁祸首。
至于幕后之人,白千余还没说出口,便一命呜呼了。
尽管此事被长老们合力压下去,但不知怎的还是传了出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闹得人心惶惶。
砚尘珏派去调查的其他仙门的弟子也有人发现了尸体,但不能判断,只能让砚尘珏前去处理。
清吾虽然不想怀疑砚尘珏,但心里总归有点疑惑,尤其是在她得知,一众跟随砚尘珏的女修都是半魔体之后,这种疑惑更加浓烈了。
江铭昀来看清吾,敲了门,却没人回应。
正要回去,便瞧见清吾从外面回来。
清吾一见他,立刻把手里四四方方的蓝布包裹背在了身后。
她如此欲盖弥彰,江铭昀自然注意到了,他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清吾点着鼻尖儿,心虚地说道:“没,没什么。”
江铭昀虽然很好奇,但是他骨子里那副高高在上的傲气,让他干不出抢过来看一看的事情来。
他只道:“受了惊吓就好好休养,不要到处乱跑。”
清吾解释,“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被吓的。”
这几日,她已经解释了无数次,可砚尘珏一口咬定她被吓晕,也无人相信她说的话。
甚至连江铭昀都不信,“我的面具呢?有没有派上用场?”
清吾从乾坤袋里把包裹丢给江铭昀,“没来得及用,还给你。”
江铭昀收起包裹,“去凉亭,我同你说几句话。”
两人一前一后地在凉亭石凳子上坐下,江铭昀问她,“你知不知道白千余被杀的事情?”
这事儿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她想不知道都难。
清吾点了点头,便听到江铭昀认真的说道:“白千余是被一道很强烈的魔气贯穿了头脑,当场身死,当时在场的只有三个监管师弟,都被吓得动弹不得。你要知道这是华光门,囚室中有结界包裹,寻常人根本无法擅自入内。”
“你想说什么?”清吾不解。
江铭昀眯了眯眼睛,“你与砚尘珏同行,能感知到他的修为吗?”
清吾怔了怔,其实,早在清吾第一次见到砚尘珏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人身上下了修为结界。
这种结界可以隐藏自己的修为,但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结界,也就是说,只知他有修为,而不知他修为深浅。
清吾摇摇头,“你怀疑他的修为登峰造极至此?”
“不排除这种可能,砚尘珏让人捉摸不透,实在可疑。”江铭昀道。
事到如今,清吾也对砚尘珏产生了怀疑,可是……“没有证据,而且,没有理由,他是妖族太子,身份尊贵,为何要冒险对仙门的女修下手?”
这也是江铭昀想不通的地方,砚尘珏实在是没有理由。
清吾摆摆手,站起身来,道:“我啊,对这些大事没什么兴趣,我现在只对一件事有兴趣。”
她这种不务正业的态度,江铭昀很是瞧不上,他不屑的问道:“什么事?”
清吾揉着鼻尖,嘿嘿一笑,“不告诉你。”
说罢,便跑回房间去了。
诚然,清吾最关心的人是砚尘烬,最感兴趣的事儿自然也是和砚尘烬有关的事儿了。
她坐在卧榻前,小心翼翼地打开蓝布包裹的几本书。
《追男手册》,《撩男五十法》,《女子该学的情话》,《男人我最懂》还有……《男人闹脾气了,该怎么哄》。
清吾干劲儿十足的翻开一本,专心的学习起来。
砚尘珏办事雷厉风行,短短一个月,便在各大仙门中找到了数名可疑之人。
被捉拿回华光门的修士们,无一例外的在囚室中惨死。
有了白千余的前车之鉴,而后的嫌疑人丧命,都被长老们压下来了。
长老们也曾怀疑过砚尘珏,但很快就排除了这种可能。
只因囚室中的人被害之时,砚尘珏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调兵遣将。
最要紧的是,可疑之人身死之后,仙门中再没出现过女修失踪一事。
砚尘珏因此名声在外,众人皆以他为楷模,短时间内便将事情处理的妥帖。
只是,与此同时,也有一些异样的声音传出来。
送进华光门的可疑之人,无一幸免,这罪名自然不会是砚尘珏的,而是理所应当的落在了华光门的头上。
甚至有人猜测,华光门与女修失踪一事脱不了干系。
长老们为了压下这些议论,为砚尘珏举办了一场庆功宴,宴会邀请了各大仙门的首领。
仙门门主忌惮华光门,但又不敢不给华光门这个颜面,只能忧心忡忡的参加了宴会。
清吾往大殿去,正好瞧见砚尘珏被一个少女纠缠。
这原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砚尘珏这人一踏入华光门,便轻而易举地取代了江铭昀华光门第一梦中情人的头衔。
门中上上下下,爱慕砚尘珏的女子数不胜数。
可清吾还是顿下脚步,往那边看过去。
到不为别的,只是纠缠砚尘珏的少女是黄名姝!
叶岚阕重伤休养期间,黄名姝作为唯一的弟子每日要送三餐给闭关的叶岚阕,除此之外,叶岚阕还给她安排了极为繁重的课业。
是以,黄名姝每日都苦哈哈的,见不着人。
清吾自从妖族回来,便只见过她两次。
一次是前两日清吾读完了叶岚阕的全部书信,觉得这些东西她不该留下,便将那箱书信送还给叶岚阕。
黄名姝跟她抱怨了一通,说叶岚阕都是装的温柔,实际上是个很残酷的师父!
第二次,便是现在。
黄名姝似乎在跟砚尘珏说着什么,两人和清吾之间隔得远,清吾也没听清。
只是清吾瞧见黄名姝想扯砚尘珏肩膀上的金履带,砚尘珏没有避退,似乎同她关系亲密。
清吾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先前在西陵,黄名姝缠着砚尘烬,叫他狐仙哥哥的事情。
她眸子暗了暗,难道那个狐仙哥哥是砚尘珏?
可若真是如此,那便更加古怪了。
阿烬曾经说过,他这位哥哥深入简出,少有人知。
这样的一个旧居妖族之人,怎么会去西陵那地方?
正思索着,清吾瞧见砚尘珏往这边看过来,她愣了下,眼见着砚尘珏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
他同黄名姝神神秘秘的说了句什么,两人便分开了。
黄名姝似乎没瞧见清吾,不然的话,两人如此熟络,该打个招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