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钱给船夫的时候,砚尘烬都不敢看那船夫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是个卑鄙的小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趁着清吾睡着偷亲她。
打横抱着清吾离开的时候,砚尘烬几乎能感觉到身后船夫看他异样的眼光,于是乎,他连走路都差点左脚拌右脚。
回去的路上,砚尘烬更是心不在焉。
离开镇子的时候,遇上了赵锦英。
赵锦英喊了他几声,他都惶惶然的没听到。
把清吾送回房间,砚尘烬坐在卧榻前,盯着清吾的脸,心里后悔,方才干嘛要在船上做那样的事情?
要是被瞧见了,要是被发现了,多丢脸啊!
事实是,已经被发现了,已经很丢脸了。
尽管如此,砚尘烬看着清吾的脸,还是忍不住想亲一亲。
正要凑过去,少女却好似察觉,翻了个身。
这可把做贼心虚的砚尘烬吓坏了,一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儿,紧张的他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清吾没醒,但砚尘烬也不敢再做什么了。
他想,清吾都说了让他得偿所愿,他应该再耐心些的。
想着来日方长,砚尘烬怀揣着一颗少女心回了房间,抱着那枚粉嫩嫩的荷包,瞧了又瞧,爱不释手。
最后,把一枚狐狸形状的巧果放进荷包里,紧紧的捂在心口,这是他的宝贝,就像他是清姐姐的宝贝一样。
这一夜,闻着巧果香甜的味道,小狐狸连做梦都是甜的。
清吾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倒是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有些困倦。
她揉着眼睛起身开门,来人是江七白。
江七白有些抱歉,“路姑娘还没睡醒吗?对不起,我晚些时候再来。”
清吾被外面斗大的太阳晃得睁不开眼,手背遮挡着,这才勉勉强强能看清江七白的脸,“没关系,进来吧。”
江七白进了屋,看着清吾胡乱的洗了两把脸,还是昏昏沉沉的坐在卧榻上。
她不由得莞尔,道:“路姑娘,真是孩子气。”
清吾洗了脸,稍稍清醒了些,笑道:“七白,就我们两个人说话,你不必姑娘姑娘的喊我,叫我……”脑袋里突然浮现出砚尘烬取的昵称,“叫我阿清吧!”
七白点点头,“好的,阿清。”
清吾满意的应了一声,道:“你今日不必照看江铭昀吗?”
江七白:“要的,一直都是……我在照看,江公子,只是方才……江公子吃了清粥,已经歇下了,无须我……我一直看着。”
清吾没想到,只有她们两个的时候,江七白说话也是如此紧张。
看来她结巴这事儿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改不掉了。
她随口问七白,混沌山这么多弟子,为何偏要让她照料江铭昀。
江七白只是苦涩的笑说,“我是门中……修为最低微的,修士,向来……不声不响,没人在意,也无人……过问我愿不愿的。”
原来是这样。
人善被人欺,尤其是懦弱又善良的人!
想必,她从小到大没少吃苦吧!
两人交心的说了好些话,倒了倒苦水儿,算是彼此有些安慰。
江七白没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她问清吾,“阿清,你跟砚公子,是……什么关系?”
清吾愣了下,心想,怎么连七白也觉得她和砚尘烬有点儿什么?
她想着昨日对赵锦英说的‘主人和狗’的比喻,被深深的误解了,便也不想再用这种说法。
清吾摊摊手,道:“就,很普通的关系,算是……朋友吧。”
七白看着她似乎没有掩饰,不由得叹了口气,道:“阿清,我觉得,砚公子,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对你,很用心,难道你……一点也不……不喜欢他吗?”
砚尘烬对她是很用心,好的没话说。
一举一动似乎也都表现出对她的……喜欢?
是喜欢吗?清吾不确定。
她没被人喜欢过,任何意义上的喜欢,都没有,所以……很不确定。
只是想到,粉嫩嫩的圆饼荷包,烙成了猪的狐狸巧果,给她买花灯,带她乘小船……
清吾不知道砚尘烬是怎么想的,但她自己一直以为,这是从小照料的小宠物对主人的喜爱,并非别的什么。
可天底下哪有把宠物的嘴巴亲肿了的主人?
况且,她把他当宠物,可在他眼里,她是路姚清,不是主人。
难道说,他真的喜欢路姚清吗?昨晚的花灯上,写的是路姚清的名字吗?
可她不是路姚清啊!
清吾皱起了眉,她竟大言不惭的跟他说,他会得偿所愿,殊不知他喜欢的人早就已经死了。
江七白见她一脸凝重,道:“阿清?砚公子,一颗真心,你千万……千万不要辜负他。”
清吾点了点鼻尖,为难道:“我,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知道怎么面对旁人的喜欢,更是不知道怎么能让砚尘烬不难过。
她的小狐狸,她也不舍得让他难过。
江七白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父亲是个……修士,我母亲,只是个凡人。年轻的时候,母亲,很爱我父亲,但是父亲却……一心向道,从不在意,儿女私情。可,多年来,母亲的情意,父亲都看在眼里,娶她,也只是因为……感激。成婚后,父亲对母亲淡然,但母亲却……甘之如饴,直到,我三岁的时候,母亲去世了。父亲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深爱母亲,只是他以前……太年轻,他说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
她握住清吾的手背,眼里满是温柔,“阿清,我不想你,像我父亲一样,看不懂自己……的心,错过了……一生所爱。”
清吾感受着江七白手心里的温暖,却说不上话来。
脑子里有点乱,但她觉得自己和七白的父亲,不是一回事。
尽管,尽管阿烬对她也很好,也很用心,但是……那是喜欢吗?
她不明白。
清吾沉默了许久,道:“可是,我不懂,没人教我,怎么喜欢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