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伯回宫的路上路过了徐若瑾的宫殿,他在宫门口站了片刻,站在外边守着的守卫有些犹豫要不要近前去搭话。
寒凉的初春夜色里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润透了宫里的巷道,孙伯提着一盏灯欲走。
一旁的宫女打里边出来温声道:“孙伯,下雨了,打着伞回去吧。”
孙伯拒了那伞,朝宫女道:“我只是路过,不想打扰,这就告辞了。”
宫女见孙伯冒着细雨走了,只觉有些奇怪,送了他走了便回了宫里。
孙伯一路淋着细雨回了宫,虞尚云靠在软塌上饮着茶,手边还搁了一堆折子,见孙伯回来了,便将茶盏搁下,淡问道:“如何?”
孙伯福了福身,虞尚云瞧着他这一身的湿气不由皱眉:“换了衣再来回话。”
孙伯弹了弹身上的雨珠子,朝虞尚云恭敬道:“国主,老奴今日去禁地探查之时,您猜老奴看见了什么?”
虞尚云合上折子起身,来到窗边伸手推开了窗,扫了眼身旁的孙伯挑了挑眉:“你还能看见些什么?”
孙伯擦了擦脸上的雨,朝虞尚云沉声道:“是悠悠小姐和严小公爷,那两个孩子躲在草剁子后边好一会儿,后来就走了。”
虞尚云拧眉问道:“那日闯进去的人可查清楚了?”
孙伯恭敬道:“那废院里里外外老奴都已经检查过了,独独那一处矮小的灌木丛里头,有一个狗洞,虽不大,可是要容两个这样小的娃娃过去,也是可以的,那狗洞确实也有人爬过的痕迹,还有人曾在殿里搜出了一个荷包来,那荷包老奴也带了过来,还请国主过目。”
他将荷包呈了上去,递给了虞尚云。
虞尚云接过一看,气恼道:“这就是悠悠那孩子成日里带着的,孤当真是没有想到,闯入的是这两个孩子!”
那日悠悠事出反常,虞尚云就觉得是有问题的。
他一拳恨恨的砸在桌案上,气道:“区区两个孩子!里边的人都看不住!他就是这么给孤守着人的?拖下去打死。”
孙伯见虞尚云当真是动怒了,不由叹了叹气劝道:“国主,当年的事情,着实是这孩子的父亲不对,实不该抢夺国主的皇位,给国主和公主下毒,可是这……这个孩子很小就被您关在那里受尽折磨,如今这孩子的父亲也死了,前尘往事也该了一了了,国主,您又何苦执迷不悟的抓着不放?说到底,苦的还是您自个啊。”
孙伯如今年纪大了,他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如今早已经将诸事看透,不会再心有留恋,凡事当断的也就断了。
这事还要从当年说起。
虞尚云自幼登基,被皇叔下毒囚禁。
皇叔这虞尚云与虞晴儿囚禁于密室之中,任毒物撕咬啃噬!虞尚云自小吃不饱,穿不暖,各种苦楚一样不少的都受过了,就在那夺位的人以为虞尚云命不久矣时,却不曾想到虞尚云硬是拼着一口气卷土重来,最后夺了皇位,将皇叔给杀了。
这件事情生的时候,这个孩子才出生不久,虞尚云内心无法得以平静,便将虞澜之这孩子关了起来,像这孩子的父亲囚禁虞尚云一般,备受折磨!
这些事情孙伯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是这宫里的老人了,若是没有一点识人的本事,也熬不到今日,只是今日的种种,实在让孙伯有些无法接受了。
虞尚云双手撑在案上冷笑:“孙伯,你管的太多了!让你去就去!”
孙伯无奈的劝道:“奴才自知国主幼时受苦颇多,只是这一切如今都已经过去了,到底先前是那亲王做得过份了,后来也早已经偿命了,这个孩子刚刚出世就被送进了废院里,他原就是个无辜的,如今国主就是去问一句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想必他也是一问三不知的,国主,您说您这又是何苦。”
一个心里有恨,眼里有怨的人,他们是过得不快乐的。
虞尚云凝着窗外的雨道:“孤当初被那个人关在黑屋里的时候,就是这样,每日听着雨声,听着风声,听着虫子嘶咬的声音,他施加在孤身上的痛苦,孤要一点点一点的,全部从他的儿子身上讨回来。”
孙伯端了茶盏搁在案几上,叹了叹气:“这孩子到底是无辜的,他年岁尚小,哪里知晓这其中的事情,不是常人有云不知者不罪?否则,这些恩怨来来回回的,谁知道将来什么时候是个头?”
虞尚云在这件事情上受了多少苦与委屈,多少折磨与疼痛,从来都只有他和他的皇姐知道,旁人可以轻易的说出原谅二字,是因为旁人并没有经历过他经历的那些东西!
若是旁人经历过了,只怕做的未必就如他这般还留那孩子一条性命,早早的就将人折磨致死了!
“无辜?父债就应当子偿!孤这么做有什么错!孙伯,你如今不替孤着想,却还要处处替罪人说情!你安的什么心?”
窗外的风声涌动,拔弄着竹子,出沙沙的声响,如同虞尚云的心一般,很是不安!
他死死的抓着过去不放,那个孩子欠他的就是欠他的!他定是要讨回来的。
孙伯好言相劝道:“国主,再怎么说,这虞澜之也是如今皇室里唯一年轻的一个血脉了,所以奴才斗胆求您将他收为义子,也晚您一个辈分。他日若有变故,有他在也不至于让兆国举国无望。更是定了这朝中那些个大臣的心呐。”
虞尚云气得脸色铁青,砰的一声砸了手中的茶盏,斥骂道:“放肆!你让孤认他为义子?岂不是存了心不让孤好受?此事要如何孤自有主张,你也不要见孤这样纵容你,就可以给孤提这样的建议!”
孙伯愁得很:“国主……”
“够了!你若是再多言,孤立马杀了他!”
孙伯叹了叹气,垂眸退了些,如今虞尚云还在气头上,这件事情如今也只能再缓一缓了。
这孙伯如今当真是为了虞尚云的事情操碎了心,可偏这位国主固执得令人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