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华沉着一口气,扫了眼急燥的杨万勇,敛了些神色:“慌什么?皇上是封了他作镇国公,这爵位到底是个虚的还是个实的,如今还不好说,若是皇上有意给他一个爵位作安抚,再架空他手里的权力,那也未可知,你这般火急火燎的跑到我这儿来,恐有不妥。”
杨万勇抹了一把汗,朝方子华急道:“但愿此事如大人所说,否则只怕那梁家便越得意了,到时候皇上哪里还瞧得上咱们这些人,万一那梁大人要报仇,咱们可就毫无还手之力了。”
方子华曲着双手,右手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檀木的桌面,眸色微暗:“究竟如何,还未可知。”
杨万勇捏着茶盏饮了一口,担忧道:“你可知皇上与那左督御史说了些什么?皇上说他与那梁大人原就是过命的交情,这么多年,皇上自是熟知他的人品的,这话的意思还不明白?只怕事情早已有了预兆和定论了!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方府的宫女捧了一束梅花进了书房,将那梅花顺势插进了瓶子里,朝方子华福了福身,转身便退了下去。
方子华顺手取了几朵未**的梅花放进茶里,朝杨万勇道:“杨大人与其担心这些,不妨好好赏赏风月,皇上之事,皇上自有定论。”
杨万勇不知他为何如此淡然,叹了叹气:“方大人,如今可是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啊,若是当真等到了皇上将实权一并交付到梁大人手里的时候,只怕就回天乏术了。”
方子华起身,理了理衣袍,朝杨万勇淡道:“如今外头的雪已经停了,杨大人不如与方某小梅园一坐,品品好茶,赏赏美景,也远比在这做无用的担心来得好。”
站在门外伺候的丫鬟闻言转身便去布置了。
杨万勇来这儿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方子华邀他去赏劳什子梅的,还是头一次。
杨万勇也不敢推脱,只得跟了他去,整个人想着那梁霄的事儿,哪里有心思赏什么梅?更何况这杨万勇原也就是个俗人,哪里懂这赏梅的雅趣,左不过就是八戒吃人参果,囫囵一吞了事。
穿过曲折的长廊,方子华一袭素白的衣,身上裹了件竹青色的外袍,因着惧冷,身旁的两个丫鬟还提着碳火不远不近的跟着,方子华的步子走得很是慵懒,瞧得一旁的杨万勇很是无奈。
“方大人,您可得想个法子才好啊。”
方子华掀了掀眸子,瞧着那梅花淡道:“杨大人,这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如今都火烧眉毛了,怎的大人还是这般淡定,若是当真出了什么事了,到时候可就一切都晚了。”
其实方子华也急,可是越急,他便表现得越平静。
连瞧着那梅的时候,那目光都清冷得要将梅再一次冻住一般。
“火烧眉毛,且由他,皇上的心思,又岂是你我能够猜得准的?可无论猜不猜得准,只有一点,君臣之间原就没有信任可言,这梁霄为什么不出兵了?左不过就是为了避嫌,以免众人再说他功高震主罢了,如今皇上重新重用于他……”
杨万勇半天没听明白:“方大人,你说得直白些,这弯弯绕绕的,我也听不懂。皇上既让他当了镇国公,自是要重用于他的。”
方子华眯了眯眸子,将那一朵梅花掐了下来,忽的笑了:“杨大人可听过一句话。”
“什么……”
他将那花在手中掐碎,扔进了一旁的小池子里:“欲要取之,必先予之,欲让其堕落,必先使其膨胀,一个人的地位若是到了巅峰,那便也离衰败不远了。”
杨万勇担忧道:“便是如大人所说,可他背后还有一个瑜郡主呢,瑜郡主的女儿又与那贵妃娘娘生的小殿下结了亲,便是要衰败,可也衰败不到哪里去,只怕他便是衰败了,过得可也比咱们好。”
方子华扫了他一眼,有些不悦:“你只管安心等待结果就是。诸事不必这般着急。”
朝堂之上的权势,不过是一个转眼的功夫,不知道又变到了哪一家的手里,这成日的盯着一家,又有什么意义。
若是论起讨厌来,方子华对梁霄的讨厌可不比这杨万勇要少半分。
“唉,方大人,你倒是冷静,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总觉得那梁霄如今当了镇国公,咱们的好日子可就到头了,你说我这好容易才要从那火坑里爬出来,这一出来便被一头狼虎视眈眈了,那我还不如在府里呆着闭门了。”
方子华瞧着他生了些厌烦:“杨大人多虑了。”
见方子华神色冷了,杨万勇忙解释道:“方大人,下官也是为了方大人着想啊。若是让下官这般瞧着什么也不做,下官实在担心,那梁霄可是个杀神,在出征的时候出了名的狠,又如何会对咱们手下留情?下官担心的是,一旦他封了镇国公,成了国公爷,只怕到时候公报私仇,咱们连他的衰败都不曾等到。”
这话,倒也在理。
方子华来到梅亭坐下,亭中四面又半透明的纱围了起来,亭中生了碳火,暖和得很。
在那案几上还煮了一壶酒,酒香袭人。
这杨万勇得了消息是彻夜未眠,饭都没吃,如今闻着这郁郁酒香,顿时觉得有些饿了。
方子华身旁的丫鬟替他斟了杯酒,他捏着白玉酒杯,淡道:“杨大人方才不是说了?那御史大人劝谏被配北城,如今你还敢去劝谏不成?到时候只怕就不是禁于府中这般简单了。”
杨万勇端了酒便饮了一口,朝方子华紧张道:“这可如何是好?”
方子华被他问得烦了,紧了紧身上的外袍,朝他道:“此事多说多错,多做多错,杨大人若是不想得罪了梁霄,大可避着些,诸事忍让。待时机成熟了,皇上自有皇上的手段。”
杨万勇叹了叹气,捏着酒又是一口闷,整个人郁闷得很:“这梁霄前些日子还在与皇上说不出征,如今也不过这么些时日,一转眼便封作了镇国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