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复又开始了新的一盘。
严弘文落一子分外谨慎,而反观梁霄,就跟逗着小孩子玩一般,随意一落,瞧得严弘文这个驸马爷真真是恨不能吐血三升。
好比你要考试了,你挑灯夜读,平常也是十分努力,可偏你的成绩却连一个从不曾听过讲的人都不如,如何教人不气!
时间轻轻一晃,一盘棋便过去了大半,照眼下这局势,也是稳输了。
严弘文的白子又被反杀大半:“梁霄,你对我可是有成见?”
一个动笔杆子的,同一个常年征战计谋用习惯了的人下棋,也算是这严弘文选错了对手,这才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
梁霄挑了挑眉:“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你瞧瞧这棋,你杀了我多少子?如今我唯一的一块儿小地方都快被你吞并了!”
就算是好友见面,也是要留三分情面的吧,像梁霄这样,赶尽杀绝的,当真是……
梁霄眨了眨眼:“怎么?还需要我让着你?”
严弘文险些气背过去,端了茶盏下了好一会儿的火,瞧着棋面只觉头疼。
好端端的,同他下什么棋,简直是送人头,可他又琢磨了一番,不下棋干什么,难不成练剑比武,那更不用说了,比下棋还要惨不忍睹,搞不好还有性命之忧。
“也不是需要你让着,只是咱们好歹相识一场,你是不是该手下留些情。”能让一届圣棋手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不简单。
不过梁霄并不打算放过他,他笑盈盈的反问:“你这圣棋国手的封号,怕是驸马爷自己封的吧。”
严弘文一口老血卡在喉咙,若是可以,他定是要一口血喷死这货。
“你也不上朝堂问一问,那些人哪里是我的对手,如今败在你手,这国手的称号,让你了。”
他随意落下一子,局面便打了个平手,严弘文这才松了一口气,正了正神色:“你当真不打算去七离了?就算七离有你家梁鸿守着,可是若没了个主事的,只怕那头还是容易引起混乱。”
梁霄落了子,悠闲道:“我还有妻儿要养,打仗,不得空。”
“如今可是要紧的时候!你这也太任性了些,莫不是担心她们母女受人欺负?你也不瞧瞧,在这城里,她们别欺负了旁人就算好的了,你举荐陆凌枫去,岂不让他抢了你的功劳??”
梁霄笑了笑,严弘文到底是不了解陆凌枫的,莫说是抢他的功劳了,陆凌枫是压根就不想去捡那块肥肉!
“无妨,他若是有这个本事,抢了去就是了。该你走了。”
梁霄靠着椅子,窗外头的风凉凉的吹进来,落叶吹得漫天都是,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过会儿怕是要下大雨了。
严弘文瞧着棋盘半天,也不知该落在哪里,脑子里想的都是他说的话,干脆便搁了棋子,摆了摆手:“不下了不下了,如今我是没有这个心思与你下棋,若当真下起来,你也未必能赢我。”
梁霄哭笑不得,这个面子,捡得真勉强:“技不如人不丢脸,你何苦将你的脸面捡起来再安回去。”
严弘文正色道:“不与你玩笑,你不去七离了,究竟是为何?”
梁霄扔了棋子,理了理衣袖,大马金刀般的坐着,一派将门风范。
“打仗打了,想媳妇儿孩子了,回来陪着她们。”
“梁霄,你这话若是说与旁人听,或许还信三分,若是与我听,我却是不信的,七离几乎全部都是你打下来的,难道你忍心将你的心血付之一炬不成?再说了,你举荐陆凌枫,他也不见得领你这个情,你左不过就是再去一段时间,肥肉也就被你给叼回来了不是。”
梁霄挑了挑眉:“这说辞可不像你。怎么?皇上派你来当说客了?”
严弘文摆了摆手:“并非如此,这些时日只消往大街上走走,到处讨论的都是你这事,也不知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机会不用,那原就是你打下来的,你何苦将功劳让给别人。”
梁霄颇无奈:“我都说了,我这是想念媳妇儿孩子,故而回府陪着她们母女罢了。至于陆凌枫,让他碰碰壁也好,省得他一天闲得无聊没事干。”见天的爬他家的窗户,若是教旁人现了,还当他是个断袖了。
严弘文自然是不信的:“梁霄,都这个时候了,你再不说实话可就着实有些过份了。”
梁霄这才搁了茶盏正色道:“我要好生瞧瞧,到底还有多少只手伸到了朝堂里。”
严弘文惊道:“你是说,咱们这朝堂里混了奸细不成?皇上可知道此事?”
梁霄拧眉,顺手折了窗外探进来的一束秋海棠,意味不明:“此事不着急与他说道,待我查个清楚再行禀报不迟。”
严弘文替他斟了一盏茶,狐疑道:“如此说来,你心里怕也是有些眉目了,可知是哪方势力?七离?还是旁的附属国?难不成是虞尚云?”
梁霄挑了挑眉:“此事你就不必担心了,我自有主意。”
严弘文瞧着一盘棋,忽觉背后一凉,这朝堂,甚至于万物,都不过是棋子,或好或坏,都逃不过一双命运的手。
而梁霄,便如同那只命运的眼,瞧着那只手在搅弄风云。
“七离之事,你当真不去了?你可知,前些日子,那姜必武竟还给皇上上了折子,自请前去七离,他那个草包,左不过也就是有些管理的本事,论起行军打仗来,哪里是七离的对方,真要打起来,只怕也是个送人头的。”
严弘文看不透梁霄,也难怪皇上对他这般防备,一个看不清的人,那无疑是可怕的。
想来皇上也是怕他功高震主,他如今自退了下来,手里无甚兵权,也是省了皇上的猜忌了。
“你倒是说句话,若是那姜必武当真去了,那可就……”什么好事都让那姜必武给掺一脚,这严弘文着实不爽!
“各人有各人的前程,倘若皇上答应,那就让他自求多福了。”梁霄搁了茶盏,眉眼里装着几分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