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雪夜很冷,严弘文的心也一点一点的冷下去。一个时辰前还是人前下令的西北钦差,转眼已经是对方案板上的鱼肉。
“尔等究竟何人?置万千灾民于不顾,不知袭杀钦差乃是谋反大罪,当诛九族的么!”
严弘文厉声呵斥,看了对方袭击钦差的身手布置,他现在已经不抱生存的希望,只盼能套出些蛛丝马迹,看看能否寻机会在死前留下些线索,将来……或许能有人替自己报仇?
只是即便如此,严弘文心中也知希望不大。
靠谁报仇?是在京都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还是尚在观察自己的皇帝?其实更多的只是严弘文心中的不甘罢了。
他觉得自己能够让给严家力挽狂澜,可是没想到西北竟然会成为自己的葬身之地,这又如何能够甘心!
“桀桀桀桀!严钦差不用害怕,工程耽误了是你办事不力,若是钦差死了,朝廷可是要不死不休地追查凶手的,我们还没蠢到给自己找那么大麻烦!”
尖利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一个带着披散着头的血衣人走到严弘文面前。
严弘文毕竟不想死,听到自己竟有生还可能,心中暗自盘算脱身之道,只是对方却没等他开口,一把掐在了他的喉咙上。
严弘文待要掰开对方的手,旁边早有两个血衣人一左一右架起了他的双臂,让他动弹不得。
只听那血衣人一字一句地道:
“当初你让人活埋我之时,可曾想到有今日!”
严弘文喉咙里被一点点攥紧,呼吸几近于窒息,那血衣人却一点点撩起头露出了脸来。
这张脸,竟然是徐子麟!
而且今天的徐子麟或是为了制造恐慌,专门打扮了一副惨白的面孔,脸上做成了七窍流血的样子,对别人或许还只是惊吓,对严弘文而言却不是鬼魂,胜似鬼魂!
眼看着一个自己亲自做局杀了的人又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严弘文吓得差点连魂儿都飞了!
面前那披头散七窍流血的徐子麟,难不成真是来找自己索命的吗?
徐子麟一字一句地道:“我徐家替你们严家养了半辈子的私生女,你却要将我们灭口,你们的秘密我都知道,我要你知道,你这辈子都掩盖不住这个秘密!”
严弘文喉咙里呼呼作响,却一点声音都不出来。
徐子麟一脸恨意地道:“我不杀你,只不过是因为我要你一辈子活在恐惧里,任凭你再怎么努力,我随时把你们的秘密翻出来,随时毁了严家!我要你亲眼看着严家家破人亡的那一天!”
严弘文睁大了眼睛,脑子里一片茫然。
徐子麟还在,而且明显是如今有了后台,随时可以把那些秘密拿出来毁掉严家!他所有的努力和奋斗,瞬间变得全没意义!
混乱、恐惧、毁灭、惊慌、绝望……无数的情绪仿佛在徐子麟出现的这一瞬间涌进了严弘文的脑海里,让他的精神一下子垮了下来。
喉咙上那只手越扼越紧,窒息带来的幻觉让这些情绪最终似乎汇成了一张脸,就是徐子麟那张七窍流血披头散而又狞笑着的脸。
严弘文晕了过去。
“晕过去了?”
徐子麟微微一愕,但紧接着脸上的神色又被恨意堆满。他的拳脚雨点般的打在了严弘文的身上,疯狂的嘶吼着:“醒过来,你给我醒过来!”
“够了!”旁边一个领模样的血衣人一声冷喝,一把拉住了疯狂的徐子麟。
徐子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原本不过是一介小吏,刚刚虽然疯狂,但今天之事对于他来说已经几乎是能力的极限了。
徐子麟喘着粗气道:“我答应世子之事已经做了,不知道何时……”
那血衣人的领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一切等世子的吩咐,你惦记的那个人,你惦记的事,之后自然会有安排。我提醒你一句,袭击钦差只有你露了脸,以后除了世子,再没人能护得住你!”
徐子麟的表情有些扭曲。
在严弘文面前露脸,本就是夜微澜下令让他做的,可是这时徐子麟才意识到,袭击了钦差,他除了给夜微澜死心塌地的卖命,再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只有这一条夜微澜给他安排的不归路!
徐子麟咬着牙道:“我从灵阁跑出来,就是为了给世子效力,我对世子的忠心……”
“嘘……”那血衣人领抬手打断了徐子麟表忠心的说话,远处一阵喧嚣声随风飘来。
装神弄鬼这种事情,惹起的混乱来得快去得也快。后面二线的地方官员里未必没有聪明人看出纰漏,走丢了钦差,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必须要来寻的。
地面上厚厚的积雪中,大串的脚印清晰可辨,这是最好的追踪线索,很快就有人找到这里。那血衣人领颇为精干,一只信隼放出,带着徐子麟等一干人转瞬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中。
只是无论是血衣人还是昏迷在地上的严弘文都不知道,在事地不远的一处雪丘处,两个潜伏了许久的暗探赫然现身,顺着血衣人离开的方向悄然追踪了下去。
“禀告四爷,夜微澜派人装神弄鬼破坏雪灾开路,重创严弘文,徐子麟特地在严弘文面前露了脸……”
其中一个暗探低声的说着,另一个则快速地用碳枝写出了一份报告详细的字条装进竹筒。
一只信隼亦是在飞向了天际,只不过飞翔的方向并不是京都,而是另外一处。
一天一夜之后,大魏国海东州,皇陵
天空露出鱼肚白的凌晨,梁霄从一颗树上轻轻地滑下,落地没有半点儿声息,身体柔和得像一只捕猎时的轻巧无比的灵猫。
来到皇陵两天了,梁霄观察的并不是皇陵本身,而是这些皇陵的守卫。
司徒家族果然很有蹊跷!
作为守护皇室的秘密家族,保卫历代先帝的皇陵自然也是司徒家族的任务。可是守皇陵居然守得比皇宫还要严谨百倍,几乎是密不透风,这完全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有意思……”
梁霄的嘴角露出一丝奇特的微笑,便在此时,和他同来皇陵的梁八来到身旁,低声道:
“四爷,西北来信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