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五,距离腊八还有三天。
风和日丽,天空中点缀了几朵绵绵白云,让湛蓝的天空更增美感。
但今日的天气却格外寒冷,冷到早间公鸡打鸣都只吼出了半个音就躲回了窝里。
原本梁夫人揣测梁大将军归府时尽量低调,但随着昨日一封圣旨驾到,今日不仅是梁家人迎梁大将军归府,连带着京都几位官员以及此地的县令,主簿,大大小小的书办衙役,一个都没闲着,早早的就到城门口迎候。
这一次前来传旨的并不是田公公,正是那位上一次与田公公,于统领来此地的刑部主事刘三金。
上一次于统领被夜微澜带走之后杳无音讯,徐若瑾也没有追问,刘三金更不敢问,眼见田公公拖延不肯离去,他自当也沉默不语。
那个时候若是与于统领一般犯点儿什么癔症偏要纠缠不清?他的小命可就葬送在这里了!
那位涪陵王世子可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而自己这等小角色,他杀了也就杀了,根本没有分毫顾忌。
所以刘三金在那一次自动做了隐形人,而田公公恰逢其时的赶回去送上梁霄大胜的战报,心里还是记得刘三金的好。
向皇上举荐了此人,皇上正是兴高采烈打压澶州王的最好时机,立即升了刘三金的官职,并派他到中林县传旨并迎候梁大将军。
如今的刘三金已经不再是个小小的主事,而是刑部员外郎,从五品的大员。
来一回中林县就越级升了官儿,刘三金还是很低调谨慎的,这一次再来中林县,他率先拜访了梁夫人和徐若瑾,随后又去为夜微澜请安。
所有的礼数都做到了,才在第二日传旨,让所有官员跟随迎候。
只是此时此刻,所有守在城门处的人都冻的快掉了下巴,可圣旨在上,又不敢不从,只能盼望着梁大将军快些到来!
梁夫人此时心焦难耐,巴望着远方,看的眼睛越湿润,忍不住掉泪。
徐若瑾连忙拿帕子让她好生擦擦,“母亲若是再哭,早间的妆花了不说,这天寒地冻的,眼泪可会结冰的。”
“就会胡沁,你懂什么?!”
梁夫人怨怼一句,小心翼翼的擦了擦脸。
这么久没见老爷了,她的确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么丑……
徐若瑾狡黠一笑,心里只盘算着若是梁霄回来,自己会像婆婆这样翘期盼?眼泪汪汪的吗?
徐若瑾心里正臆想着,远处传来了一阵声响。
回头望去,只见围观的人在陆续退到两旁让出一条路,一辆奢华的车辇从远处驶来。
夜微澜到了。
对于这位久闻盛名的涪陵王世子,所有人都投去了观望的目光。
刘三金的脸上涌起一阵复杂。
上一次,他可是亲眼看到这位世子下令将于统领打成了废人……
夜微澜率先下了车辇,走到另外一旁扶着梁芳茹。
二人手牵着手,郎情妾意,恩恩爱爱,那一副亲昵的模样,羡煞众人,让梁芳茹一路跟随走来都低头含羞,满脸的爱意。
徐若瑾浑身一个哆嗦。
梁夫人一脸满意的欢喜,与徐若瑾率先为夜微澜请了安,随后夜微澜再大礼还回,“岳母大人,恕我来晚了。”
“不晚,是我们来的过早。”梁夫人委婉客套,“其实也到时辰了,可能天气寒冷路途难行,通报传信的人也还未回,或许还需等上片刻。”
夜微澜皱了眉,“为什么会耽搁?怎么搞的?!”
他阴起脸色斥上一句,刘三金在旁竖着耳朵吓了一个激灵,连忙小跑过来低声道:“世子爷稍安勿躁,下官已经派人去前方打探了,马上就会来信儿。”
“嗯?刘大人?”夜微澜瞄了两眼他的官服,“要恭喜你升官了?”
刘三金只觉得心底比这天气还冷,哆哆嗦嗦道:“不敢不敢,世子爷您折杀下官了,下官也是托了您的福气,才有今日的成就。”
“谢本世子无用,你应该谢的是梁四奶奶。”
夜微澜看向一旁的徐若瑾,嘴上与刘三金道:
“你们这些京官,总习惯去攀附王公贵戚,高官权臣,眼界着实的窄了,凡事总要谢到根源才对,否则……你也就是下一个姓于的。”
“下官有罪,下官谢过世子爷提携!下官谢过梁四奶奶提携!”刘三金的双腿一软,险些跪了地上。
徐若瑾一个大白眼翻了过去,根本不搭夜微澜的话,转头看向顺哥儿,“还没来信儿?东西可都准备好了?”
依照规矩,梁大将军入城后需先接圣旨,然后才算脱罪之人。
而在接旨之前,他还只是一介罪臣,是不能大氅加身,锦衣华服的。
所以徐若瑾早早就让顺哥儿做了准备。
接旨之后,立即衣帽鞋袜全都糊上……
顺哥儿将梁夫人也投目过来,侧开身子朝后一指,“回夫人,四奶奶,都已经备好了,您二位都放心。”
梁夫人早就亲自的看过为梁大将军准备的物件,点了点头,又继续看向城门之外。
而此时,远处隐约有一匹快马朝此处奔来。
刘三金又是一阵小跑的迎上前,正是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
“回刘大人,已经到了,马上就到!”
“好,好好!”刘三金一抹额头冒出的冷汗,转身又向夜微澜等人传话。
他这个五品官当的着实不易,一人肩挑数职外加跑腿儿的。
这也没办法,谁让要面对的是夜微澜这位世子爷?
虽说世子不建的会对他下什么狠手,但心有余悸,心有余悸啊!
梁夫人听得这个消息,忍不住站起身朝城外迎娶。
徐若瑾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追随。
梁芳茹也正犹豫是不是要跟着,夜微澜攥了攥她的小手,示意她就在这里等着。
梁芳茹轻咬下嘴唇,只能投去远远的期盼。
远处,一骨瘦如柴的蹒跚老人领着一个孩子,一步一步的迎面而来。
尽管瘦骨嶙峋,尽管他身披残破的单衣,脚踏漏指的布鞋,但老人高昂的头,犀利的目光和周身散的气势却让人不寒而栗!
那股自内心的崇敬和崇拜油然而生,更有人已双眸落泪,不能呼吸!
“老爷!”
梁夫人一声呼喊,诉尽了所有的委屈和苦难,诉干了所有的期盼和怨怼。
向来最重规矩的她这一次也禁不住满脸落泪,险些跌倒在地,痛哭流涕。
徐若瑾搀扶住梁夫人,看向梁大将军的目光也不禁动容。
这便是自己的公公,梁霄的父亲?
除却骨瘦的身体和年龄沧桑的褶皱之外,梁霄实在与他太像了,实在太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