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古城北门外。
放眼望去，一片旷野。
十二杆在远处天空飘荡，而所谓城北大营，其实距离城北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陈沐拿着块巴掌大铜牌走出城门。
这铜牌一面是瞪眼张牙的凸起鬼脸，一面阴刻着稽古二字，是刚刚发放的身份凭证，已和陈沐气机绑定。
“乐老板去哪座营地？”陈沐看向身旁乐阳安。
对方把玩着鬼脸铜牌，向着东侧一杆招魂幡仰了仰头：“应该是丙字旗。”
“真遗憾。”陈沐一脸惋惜。
他身上牵引来自最西侧招魂幡，显然和乐阳安不在同一地点。
乐老板比他早来阴冥，且消息灵通，之前他还期望能分在一处。
可惜……
“保重。”陈沐郑重道。
“再会。”乐阳安将手中铜牌抛起又接住，稍稍拱手便从容离去。
“这位乐老板很厉害？”早已等在城门口的石德春不知何时悄悄凑了过来。
“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陈沐感叹，他想到了对方那一柜子的手办。
有那些纸扎人在，乐阳安随时都能一人成军，怎么可能不厉害！
“话说，和你相熟的那几个人不都走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陈沐瞥了石德春一眼。
石德春脸色一正：“咱们可是从忘川河里一同爬出来的人。我怎好看你孤零零一人？当然是要陪着你一起出征！”
我信你个鬼！
石德春嘿嘿一笑：“当然，要是遇到紧急情况，陈小哥能事先提醒一嘴，那就更好啦。”
他一直觉得眼前小光头不简单，这次出征生死难料，他第一时间就决定要往陈沐身边靠。
老滑头！
“那您老要是听到什么消息，也得麻烦您跟我说道说道。”
来稽古城路上他就发现，这老头的听力不是一般的好。但凡队伍谈论的话题，他似乎都能很快知悉。
“一言为定！”石德春大喜。
陈沐轻笑，把鬼脸铜牌挂在腰间，转身大踏步走向西侧亥字旗。
……
稽古城西北方向，亥字营。
陈沐到达时，人已乌泱泱汇聚一大片，一眼看去竟看不到边。
招魂幡那直径七八米的旗杆，凭空立在数十米高空。
顶端长方形旗面漆黑如墨，边缘处血红云纹隐约可见。
中心一个暗金色亥字，随旗面不停涌动翻转。
旗下是亥字营所在，可整个区域却被一片灰色雾气掩盖。
除几簇惨绿色火焰可见，就只有营门口五六米高灰白牌坊，孤零零矗立在众人面前。
“是不是要进营地？”
“也没管事的……”
“怎么不见阴兵鬼卒……”
乱糟糟人群里，众多疑惑声音此起彼伏。
“陈小哥可知这是个什么在章程？”石德春小声发问。
陈沐微微摇头，抬眼盯着天上招魂幡看。
自从来到此地，他就感觉身上那股牵引力量在缓缓上升。
他看向远处人群，就发现有几人也在皱眉盯着天空。
“果然……”
只是还没等他想明白这番变化，空气突然震动。
嗡！
陈沐猛然转头，就看到一团阴影从不远处牌坊上冲天而起。
旋即迅速壮大，眨眼就变成一座两百层楼那么高的放大版牌坊虚影。
接着其中间宽阔门洞上泛起水样帷幕，其后陡然出现一片黑洞洞虚空。
与此同时，嗡鸣声不断，十二座灰白牌坊虚影接连出现。
不等陈沐仔细观察，头顶亥字招魂幡猛然摇动。
无形力量铺天盖地而来，一个个阴灵被牵引拉飞半空，轰然化作人形黑影，汇聚成一条庞大黑色洪流。
陈沐只觉浑身一轻，便不由自主的飘飞空中，旋即被黑影洪流裹挟，身不由己的飞入虚影门洞，瞬间消失在漆黑虚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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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那一杆杆招魂幡接连晃动，一道道庞大黑色烟雾龙卷般飞起，投入牌坊虚影当中。
几个呼吸功夫，所有阴灵便消失一空。
招魂幡大力摇动，稀稀疏疏的黑影从远方天空拖拽至旗杆四周。等再无黑影飞来，招魂幡便也没入虚影门户之中。
嗡！
空气再次震动，十二座巨大牌坊缓缓消散。
城北旷野上，一缕微风打着旋儿的卷起些许尘烟。
稽古城中，红皮灯笼孤零零悬挂，灯下却没了人影。
月蒡林内无人语，只剩火红树叶莎莎声。
……
昏暗、温暖、迟钝，陈沐进入虚空瞬间，就感觉好似再次落入忘川河中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还能保持一点清醒，清醒的看着一个个阴灵在四周翻滚腾空。
好似过了很久，又好似只有一瞬间，眼前突然大放光明。
迟钝思维陡然加速，陈沐睁开眼，入眼便是一片昏暗的血色天空。
前方远处是漆黑色连绵群山，背后是一望无际的空旷平原，中间是一片向两侧延伸到极远的灰色雾团。
此时一股莫名躁动出现在心间，好似隐约有个声音在鼓动着他去打砸破坏。
陈沐眉头微皱，转头看向石德春。
然后就发现往日里那个又怂又滑的老头，此刻竟贼兮兮的盯着一人后脑勺看，好似随时都要给那人一闷棍一般！
陈沐嘴角不由一抽。
“这地方……有点儿邪门呐。”
幸好招魂幡及时出现，微微晃动就让众人恢复清醒。
雾气、牌坊、惨绿光芒，一座一模一样的亥字营营地展现在众人面前。
顺着牵引力量，众人纷纷上前穿过雾气。
一队队披甲阴兵，早已列阵等待。
不等陈沐仔细打量，数万阴灵辅兵便被阴兵们分流带走，迅速融入营地当中。
陈沐和石德春等百多人，也被一个身穿黑甲的长脸中年点名领走。
……
路上，石德春忧心忡忡的小声嘀咕：“也不知要让咱们做什么。”
“呆在营地内还好，苦点儿累点儿无所谓。”
“可要是去营地外……”石德春打了个寒颤。
他一向安分守己，可刚才在营地外，他竟会想着敲人闷棍？！
自己如此，其他人呢？
太邪门！
“放心。”陈沐一脸自信。
“陈小哥可是得了什么消息？！”石德春眼睛一亮。
“我早就打听过啦。”
“做个采集玉露的人形灵田是咱们这些新人的唯一归宿。”
“若离开营地出了意外，岂不是平白浪费人工？”
“若想人尽其用……”陈沐挑眉。
“就不会让咱们走出大营半步？！”石德春顿时大喜。
陈沐淡然点头，满脸笃定。
然后就见领头阴兵突然停步，面无表情开口：“从明天开始，你们要跟着我去血河岸边打扫战场搬运尸体。”
陈沐当时就愣在原地。
打扫战场？还搬运尸体？
闹那？！
让我一新兵蛋子去兵凶战危的战场上抬尸洗地？
这特么和我知道的不一样啊！
那阴兵又抬手指向不远处一排泥塑平房：“那是你们营房，稍后来我这领完焰行车后，便能进去休息。”
“营地外听命干活，营地内不能随意走动，若因莽撞丢了性命，可别怪我没提醒。”
“人形灵田？”
“还人尽其用？”
石德春一脸幽怨。
“您这是从忘川河里捞的消息吧？”
“这水分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陈沐满脸惆怅。
我特么也想知道为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