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没有了负担,王晞和陈珞高高兴兴地吃了顿饭,饭后还拉陈珞一起在花园里散步。
陈珞说起了他们的婚事:“我想把婚期提前,你觉得九月底怎么样?”
王晞愕然,想了想,道:“是不是皇上的情况不太好?”
陈珞心里隐隐涌现股自豪来。
他就知道,不管他和王晞说什么,王晞都能立马就明白他的用心。
这也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
陈珞笑了起来,低声道:“皇上昨天又病了,这次连早朝也免了。太子呢,我从前有点小瞧了他,没想到皇上病了之后,他说动了皇后娘娘,让宁嫔在乾清宫侍疾。”
并没有胜利者的骄矜,颇为大度。
王晞反而担心起来,叮嘱陈珞:“太子是个宽宏大量的,可再怎么宽宏大量,皇上在时,那是你舅舅,是嫡亲的长辈,皇上不在了,新帝就是表兄弟了,人家还有嫡亲的弟妹,还有帮了大忙的舅舅、表弟,该远的还是得远着。
“不是有老话说什么,远的香,近的臭吗?我觉得还挺有道理的。”
这是怕他骄纵惹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的劝他。
但这感觉还不错!
陈珞笑道:“我知道了。你不用反复的提醒我。”
王晞却道:“其他的事我可以不反复的提醒你,这件事可得反复的提醒你。有时候我也会忘乎所以。”
她举例子说像我总觉得我是家里最小的,在祖父、祖母那里撒娇,在父母那里撒娇,可实际上我已经有了侄儿,比我年纪小,比我辈份低。
“我要是在家这样没事,要是出了阁还这样,我嫂嫂看着我长大没什么事,可到了侄儿媳妇这一辈就不同了。人家也没有和我接触过,也没有受过我的恩惠,凭什么就因为我的辈份在那里忍着我。
“这件事上,你也要提醒我才是。
“我们永远才最该互相提醒。”
王晞笑盈盈地望着陈珞,陈珞也跟着笑了起来。
身边有个清醒的人,总会少走很多弯路,这也是别人说的“妻好一半福”吧?
陈珞还没有成亲呢,就已觉得成亲是件非常好的事了。
他道:“你要是同意了,我这就去和大舅兄商量商量。”
王晞觉得都行,反正不管是陈珞还是他大哥,都不可能让她吃亏。
两人又说起了宫里宫外的事:“太子觉得既然皇上身体不好,七皇子就不用那么快的离京,就在京城呆一段时间,等皇上的病好一点了再去就藩好了。
“有很多臣子都觉得太子孝顺爱悌,可几位阁老却觉得太子这是想在事情没有完全落定之前,把七皇子放在眼前。反而对二皇子更满意了。
“我觉得几位阁老猜得还挺对的。
“庆云伯府的人都放了出来,抄没的东西也都完完整整地还了回去。
“就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不好办。
“有些是庆云伯府老关系,有些是糊里糊涂跟着去的,还有一些是被庆云伯提前就给杀了的。我寻思着这也不是件什么好事,何况我还没准备和庆云伯府坐在一条船上,我就怂恿着把薄明月给拉进来了,让他协办,我就一心一意地应付那些上门说情求情的人。”
说到这里,他特意道:“薄明月的婚期定在了十月,你可知道?”
王晞摇头,奇道:“他们家又没给我们家送帖子,我怎么知道?”
而且就算薄明月成亲,以两家的门第,薄家也不会给王家送帖子。
陈珞听到这样的回答却很满意,继续道:“说情的人倒好打,就是我这样天天办这种事也觉得烦,没事的时候就去大皇子那边走走。
“宁郡王也挺机敏,据说以他年事已高为由,推荐大皇子去宗人府任宗令。皇上没有答应。但宁郡王私底下却屡次和大皇子说什么这个位置迟迟早早是你的。
“太子就想让大皇子先去宗人府再说。
“结果也被皇上驳了回来。
“看样子,他是记恨上大皇子了。
“但大皇子也说了,他之前不也一直闲赋在家,就算继续闲赋又有什么关系,总比丢了性命好。
“看样子也记恨上了。
“太子现在就怕皇上任性起来,把大皇子丢一个偏远贫穷的县州,让他去就藩。只好一直劝慰着皇上。”
王晞就问他:“你呢?还继续兼金吾四卫的都指挥使吗?”
“二皇子只是做了太子,又不是登基做了皇上。”陈珞不以为然地道,“我当然还是继续做我的都指挥使。”
只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他这句话说了没两天,皇帝突然驾崩了。
王晨暗暗着急。
之前陈珞来商量他和王晞的婚期时,他就有点犹豫,觉得嫁得太急,怕别人说闲话。现在可好了,国丧要守孝,怎么也得一年吧?
偏生蜀中的长辈和亲戚们已经动身了。
最糟糕的事生了。
“这有什么好急的。”王晞知道后笑吟吟地对大哥道,“正好在京城住段时间。还可以商讨一下我们家要是真的出蜀往哪里去的事?何况山川物美,若是愿意,大可坐船南下,看看南边的风景,再送我出阁也不迟。”
金氏听着怦然心动。
她在女子中算是见识广的,可要说走了什么地方,也就是那几个州县,如果能去趟江南,领略一下江南水乡的柔情,她觉得此生足矣!
她就怂恿着王晨应下,还道:“就当是我们家出来玩了一趟的。你不也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孩子年纪还小,正是出去见识的时候。”
王晨心里有点拿不定主意,决定等祖父和父亲来了再说。
但京城已经开始白茫茫一片,给皇上戴孝了。
大掌柜却忙得脚不沾地。
他之前听说皇帝的身体不太好,得了心悸,就专程去了趟真武庙,请教了逍遥子,然后开始在家里收集白布。可惜他收得不够多皇上就驾崩了,就算这样,他也大大的赚了一笔。
大家的心情都还挺不错的。
常珂因为宫变的时候得了王家的庇护,特意送了些时令的瓜果和养生的药材过来,也和王晞说起了永城侯府:“大、小时雍坊那边都没怎么乱,但常妍家里破了些财,好在人没事。我回去碰到她,她有些灰头土脸的,听那意思,不应该嫁到黄家去的。说是嫁人要不就嫁个好家世的,能得到家族庇护,要不就嫁个有本事的,能在关键的时候支应得住。黄姐夫属于两不着实。”
又道:“可当初这门亲事不是她自己抢的吗?照我说,就算是跪着,也得走下去。”
王晞笑道:“说来说去,还是什么都不要靠别人,还是尽量地靠自己好。”
常珂一听这话,说起了大伙儿一起做生意的事:“不如我来管铺子吧!我们家那位,现在调去了五城兵马司,说是那儿缺人缺得厉害。我家相公打听了,说是你们家那位帮的忙。我们姐妹,多的我就不说了,你代我向陈珞道个谢。”
还开玩笑地道:“看那谢礼是送到你这里来还是送到长公主府去。我就怕我一片感激之意,被镇国公府截了胡。”
王晞听着哈哈大笑。
外面的事她还真不懂。
不过,五城兵马司一下子除去了那么多人,就算是不清算,也不可能继续留下来,肯定会想办法抽调京城的亲卫补充到五城兵马司里去的。
常珂走后,陈珞来了一趟,对王晞道:“你那个乳兄是不是叫王喜的?我这边有个机会,你不如趁机放了他的籍,我想办法把他塞到五城兵马司里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你们家的族亲。家里铺子有什么事,也有个人手。”
五城兵马司有巡街的普通衙役,偶尔也会收些功勋权贵之家的关系,这个时候就太看重出身了。
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她忙去找王晨商量。
王晨喜出望外,让大掌柜去衙门给王喜放籍,自己则喊了王喜过来叮嘱了半天。
王嬷嬷被这喜讯都砸懵了,半晌才低头哭了起来,要不是白果几个在旁边劝,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去给王晞谢恩。
只是镇国公府和庆云伯府在朝堂的地位都有些微妙起来。
当初去庆云伯抄家的是镇国公,虽说是奉皇命而为,但也看得出镇国公的立场,这也无可厚非。如今皇上去了,新帝登基,他的优势荡然无存。而庆云伯府呢,按理说,在新帝被立为储君上帮了不少的忙,如今大事已定,新帝怎么也要恢复庆云伯府的爵位吧?
可二十七天的孝期过后,新帝举行了登基仪式,皇后升了太后,大皇子做了宗人府宗令,陈珞除了继续做他金吾四卫的都指挥使之外,还加封了一个骠骑大将军的封号,庆云伯却依旧是庆云伯。
薄六小姐气得不行。
她始终记得被抄家时的惊恐,不免有些抱怨之词。
她的母亲叹气,低声道:“出了两个皇后,还想怎样?不搏就是个死,搏了也未必就能好。”
家里也可能会慢慢的沉寂下去。
只要不再夺爵抄家,慢慢地沉寂下去也未必不好。
庆云伯府并没有如大家猜想的那样重新煊赫起来,反而国丧刚过,他们府里的太夫人因抄家的时候受了惊吓去世了。庆云伯趁机丁忧,庆云伯府也在一段时间内淡出了人们的视线。
倒是王晞和陈珞,秋高气爽的日子在通州码头迎来王晞的族人。
蓝天碧水,没等船靠岸,王晞已经兴奋地挥着手朝码头奔去。
陈珞先前还矜持地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小跑起来,不放心的追了过去。
雀跃的身影,像欢快的鸟儿,让他看着不由慢下了脚步。
他的婚事延后,以后的日子或者还有其他的波折,可他觉得那都不要紧。
要紧的是这个人始终在自己的身边,会用惊艳的目光看着他剑舞,也会用愉悦的声音在他身边叨念着今天吃什么……
余生还长,有人相暖,已是最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