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晞像被雷劈了似的。
不是应该想想她若真嫁给了陈珞会对家里有什么影响吗?怎么王嬷嬷这语气,是要把陈珞当踏脚石,好给她洗白声誉不说,还要重塑金身似的。
她怎么不知道王嬷嬷是个这么厉害的人呢?
“不是!”王晞弱弱地反驳道,“长公主是想娶我做儿媳妇,而不是什么妾室之类的……”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话,就被王嬷嬷痛心疾地打断了:“我的好小姐!齐大非偶!管他们是怎么打算的,我们只管我们自己的打算就成了。这件事您就别管了,我去找大掌柜商量去。正好,您之前说您喉咙痛,永城侯府又给您请了大夫过来,就对外称病好了,您这几天哪里也别去,等我和大掌柜把这件事办妥了,我再看看有没有哪家办诗会、赏花会之类的,您到时候穿得漂漂亮亮的走一遭,话里话外的把这意思透露出去,这事就算是成了!”
她越说越觉得这主意好,还道:“大小姐,陈大人人是不错,可他们家的事太乱了,您能站在山上看风景,又何必自己去趟那浊水。我们不管他了,过了年回蜀中,让老太爷亲自给您掌眼,好好找个女婿,我这辈子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她是王晞的乳娘,王晞是吃她的奶长大的,这么多年了,不是母女胜似母女,她对王晞一腔慈母情怀,并不比王晞的母亲少。
王晞眨了眨眼睛,觉得这画风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她道:“可长公主有这样的意思,我们家就算是不答应,也不能就这样简单粗暴地推了吧?”
“要不我怎么说得把这件事告诉老太爷,老安人,大老爷和大爷呢?”王嬷嬷不以为意地道,“只要您说不嫁,老太爷他们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您往火坑里跳的!”
长公主府在王嬷嬷的眼里原来是火坑啊!
王晞支肘,胡乱地想着。
王嬷嬷风风火火地要去找大掌柜,被王晞拦住了,道:“我要仔细想想。”
王嬷嬷生怕她改变主意,却又不好自作主张。
主要是来时王晞的祖父交待过她,不管是什么事,她们这些身边服侍都得王晞同意才行。
王嬷嬷当时不解。
王晞的祖母笑呵呵地解释:“离家千里去京城,就当是她的一场历练,不管是好是坏,让她自己拿主意。万一有什么事,趁着我们还活着,还有余力帮她一把。免得我们两眼一闭,那孩子犯了错也没个救场的。那才是真正的毁了她。”
王嬷嬷承认两位老人家说的都有道理。可这女子嫁人,就像第二次投胎,这要是错了,这一辈子也就错了。
这种事,怎么能让王晞随便拿主意呢?
她犹豫了半晌,悄悄让人去给大掌柜带了个信,请教大掌柜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王晞往常遇到这种情况,觉得自己还没有拿定主意就抛到一旁好了,时间自然会给她答案。
可今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真的就这样拒绝了长公主吗?
以后谁会嫁给陈珞?
嫁给陈珞的那个人,会不会也像她似的会偷窥他舞剑?会不会望着他的侧颜就可以呆?会不会也像她似的,知道他遇到了危险会不遗余力地帮他?
王晞想想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窸窸窣窣的,吵得值夜的白果也睡不着。
白果想了想,去端了碗桂花红枣藕粉羹回来,拿了迎枕服侍王晞坐了起来:“您吃点甜食,这样心里会好受一些。”
王晞不太想吃,道:“吃多了牙疼。”
白果笑道:“那就少吃一点,吃完了刷牙。”
王晞用调匙搅了半天的甜糊糊,这才慢慢地吃了起来。
她的举止与平常无异,看在她身边服侍的人眼里,却能感受到她的不快。
王晞甚至吃了几口之后放下调匙问白果:“陈大人,真非良配吗?”
白果想了想,道:“照您平时说的,陈大人还真非良配。”
王晞奇了,道:“我平时说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白果直笑,道:“您从前说起自己出阁,总说要找个英俊潇洒的,人口简单,事事处处都听您的。我看陈公子除了第一条,其他几条估计都挺难的。”
她还说过这样的话吗?
王晞记不得了。
但从白果嘴里听到,还真像她的口气。
她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
白果劝她:“我觉得王嬷嬷说得对,京城天气干燥,吃食又少,的确不是久居之地。”
这也是她从前说的。
可她心里为什么这样为难,左右摇摆不定呢?
王晞抱着头,不想多说,也不想多想,希望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才好。
这样过了两天,施珠回门。
王晞奇道:“带着陈璎回永城侯府?”
她还真把永城侯府当正经的娘家人了不成?
白果点头,低声道:“据说侯夫人气得不行,根本不想接待镇国公府大公子。可永城侯话了,要侯夫人好好整治酒宴,侯夫人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倒是太夫人还挺高兴的,说,不管怎么样,施珠也是永城侯府的贵客,给她做了这次面子,以后恐怕她也难得回来了。”
王晞道:“不见得吧!这样来来往往的,就成正经的亲戚了。我看,永城侯说不定就想含含糊糊的。”
要是施珠那边再出什么事,他大可拿御赐当借口,要是施珠能安安稳稳地坐住镇国公府大少奶奶的位置,永城侯府也算和镇国公府搭上了关系。
王晞道:“太夫人请了哪些人坐陪?我喉咙不好,就不参加了。”
白果点头,正寻思着要是太夫人那边来请,就回了太夫人,谁知道侯夫人亲自上了门,还劝王晞:“去坐坐好了!她如今是客,就当是去吃顿好吃的。我今天可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咕噜肉。”
谁说她最喜欢吃咕噜肉了?
王晞原本也想拒绝的,可看着侯夫人眼角眉梢的疲惫,想着潘小姐的为人,最终还是去了设宴的玉春堂。
太夫人倒是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的,王晞是一句话也不想跟她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给新嫁进来的韩氏让位,自己躲到了角落里当壁花。
可惜施珠不愿意放过她。
酒宴的时候她穿着件大红遍地金的通袖袄,戴着金玉满堂的点翠金冠,满面春风地坐在太夫人的身边朝着她招手。
“坐到我这边来。”她道,“长公主都了话,要我们多多关照你,你坐那么远,要是长公主知道了,岂不会责怪我无礼。”
她说话的语气居高临下,仿若王晞的长辈,让王晞心中不喜,道:“不劳陈大少奶奶费心了,您一个国公府还没有上族谱的少奶奶,就别操心我的事了,还是想想能不能早点上族谱吧?”
按礼,新媳妇进门三个月以后才会上族谱。
施珠顿时变了脸。
王晞才不会让她在永城侯府,特别是永城侯府这么多女眷面前飚,何况她因为陈珞求亲的事还藏着一肚子的火呢!
她当即冷笑:“镇国公府大公子成亲,镇国公府大姑奶奶回京了没有?你们昨天有没有认亲?长公主和镇国公都给了你什么见面礼?长公主素来不管镇国公府的中馈的,如今镇国公府是谁在当家理事啊?你有精神和我在这里叽叽歪歪的,不如想想自己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吧?“
施珠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腾地起身,指着王晞就是一顿骂:“我的事要你管!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想嫁进镇国公府,没门!人家长公主也就是那么一说,你还当真的了。还真以为自己是镇国公府的二少奶奶……”
“我不是!”王晞不屑地打断了她的话,“那你一副要和我做好姐妹的样子是从何而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眼睛得朝后院看看,别后院起了火,大家都站在旁边看热闹,你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呢?”
“我看盯着别人后院看的人是你吧!”施珠勃然大怒,在镇国公府受的气此时不管不顾地宣泄出来,“你是怎么入的长公主的眼,谁不知道?这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她们在那里吵着架,侯夫人在旁边听着却眼睛珠子直转,低声招了心腹的丫鬟,道:“你快去跟侯爷说一声。就说王家表小姐和陈家大少奶奶吵了起来,王家表小姐在质问陈家大少奶奶昨天认亲礼上收了多少见面礼。”
见面礼的多少,亲戚来的寡众,都可以看得出婆家对新进门儿媳妇是否看重。
施珠和陈璎回门,陈璎自然是由永城侯在外院设宴亲自招待。
那丫鬟一溜烟地跑了,不一会,又跑了回来,低声对侯夫人道:“侯爷说了,别管陈家大少奶奶,昨天永城侯府认亲,老亲戚都没有来,长公主也只是送了些金银饰。今天设宴,主要还是招待陈家大公子。可也别得罪了陈家二公子。我们府里不掺和这件事。”
侯夫人心里有了章程,站起来就挡在了施珠和王晞的中间,笑道:“说起来你们都是闺中的姐妹,这闺中的姐妹不比其他,就算是吵架,那也是六月的天气,一时雨一时晴。这么好的日子,你们姐妹都少说一句。陈家大公子那边,还等着阿珠回家呢!镇国公府没有个主持中馈的人,阿珠少不得要吃点亏,早去早回。”
这是催施珠早点回去。
偏心王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