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下意识的就要关门。
对这个混混女婿，他的情感很复杂，鄙夷、痛恨，还有一丝恐惧。
八百年不上门，你今天来干什么？
难不成是来借钱或者捣乱的？
只可惜他的动作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韩小东的一只脚伸了进来，挡在门前。
这门，是关不上了。
“爸，你别关门，咱爷俩聊聊。”喊过第一声，第二声爸就顺溜多了。
“你来干什么？我家不欢迎你，赶紧走。”
可笑的一幕出现了，燕军拼死用身子顶住门，妄图用这种方式将韩小东拒之门外。
只可惜他力气太小根本挡不住强壮的韩小东。
门，一点一点的顶开了。
韩小东再次出现在燕军面前，“爸，我是来给你介绍工作的。”
只这一句，就像定身法一样，燕军茫然的愣在原地。
“爸，我听说你下岗了，正好我的新店开业缺人手，你想不想去我那干？”韩小东见老丈人出现思想波动，急忙又加了一把柴。
燕军这才想起来，韩小东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啥也不是的混混了，人家开饭店了。
可是，我去他那工作，媳妇会不会反对？
燕军左右为难。
韩小东看出老丈人的内心挣扎，“爸，眼瞅着就要到饭点了，咱爷两喝两盅去，边喝边聊。”
燕军下意识的看了眼墙上的钟，才十点，哪是什么饭点？
不过他还是鬼使神差的穿上外套，和韩小东下了楼。
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如果不满意我就不去，这样媳妇也不会骂我了。
十分钟后，这对翁婿出现在三街口附近一家清真馆子，把饭店服务员都造愣了，这两人来的也太早了吧？这吃的是那顿饭？
翁婿相对而坐，韩小东将菜单推向燕军，“爸，你看看喜欢吃什么？”
燕军看都没看菜单，直接又推了回去，“我不饿，你要是饿的话就自己点，不用管我。”
他的潜台词是，我没钱，呆会儿菜上来我也不吃，想让我算账，没门。
没办法，即便韩小东现在开了饭店，但多年的印象已经在燕军心里形成，对这个女婿，他有严重的心理阴影，极度的不信任。
韩小东接过菜单，“熘胸口、扒肉条，天冷再来一个羊杂锅，再炒两个素菜，两杯散白。”
燕军汗都下来了。
刚才他瞟了眼菜单，韩小东点的这些全是硬菜，全下来还不得三四十？
比他一个月工资都多，燕军心疼了。
饭店只有他们一桌客人，菜上的很快。
韩小东端起酒杯，“爸，过去很多事是我做的不对，对不起燕妮，也对不起您和妈，我以后一定改，这杯酒就当是我赔罪了。”
韩小东喝了一大口，可燕军纹丝没动，甚至连筷子都没拿起来。。
“爸，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燕军嘴唇动了两下，说了句让韩小东啼笑皆非的话，“你先把账算了再说。”
韩小东差点笑出声来，看来老丈人对自己还是不相信啊！“好！”
他起身算了账，一共39块钱。
燕军见韩小东这么痛快算了账，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他抓起筷子，直接夹起一大条扒肉条，也顾不得烫，直接放进嘴里。
真香啊！
因为工资微薄，还要供燕晓读书，他们家已经很久没吃过荤腥了。
“爸，慢点吃，不够咱再要。”
燕军现在什么都听进不去了，筷子舞动如飞，一通猛造。
他也不怕韩小东笑话他。面子值几个钱，跟饥饿相比，那就是一块擦脚布，丢在地上都没人捡。
到后来韩小东也不劝他了，默默的给老丈人盛了一碗羊杂汤。
该说不说，这家小饭店的羊杂汤炖的真不错，汤汁奶白色，里面的食材也多。
韩小东自己也盛了一碗，慢慢的喝着。
十分钟后，燕军抬起头来，看到韩小东正望着他。
他老脸一红，放下筷子，举起酒杯，“小东，难得……你有心了。也不瞒你，自从厂子效益不好后，我就没吃过肉，家里买一点荤腥，也都紧着燕晓吃。”
韩小东点点头，“爸，我懂，没钱的滋味确实挺难受的。”
翁婿两撞了一杯，韩小东掏出红塔山，递给老丈人一根，爷俩对着吞云吐雾。
现在燕军已经吃了八分饱，开始思考正事了，“小东，你刚才说要给我介绍工作……”
“爸，是这样，我在站前开了个分店，现在正缺人手，你要是不嫌弃就上我那干去。”在来的路上，韩小东已经想好了怎么安排老丈人。
迎宾肯定不行，你看哪个饭店用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做迎宾，服务员也不行，怕老丈人抹不开面子，后厨同样不行，老丈人估计不会做饭，没手艺，切肉工又太累，老丈人受不了。擦鞋……直接被韩小东否了，没有理由。
想来想去，那就一个岗位了。
和张鲁一样，每天早上检验食材的质量和斤两，平时白天做个监工什么的。
韩小东将自己的意思说出来，燕军老怀甚慰，到底是自家女婿，虽然多年不联系，但见真章的时候还是想着自己的。
这工作好，有面子。
他在工厂工作了一辈子，被人管了一辈子，想不到下岗后居然可以尝试一把管人的乐趣了。
“爸，但是我有个要求。”韩小东的脸色严肃起来了。
“你说。”燕军一见韩小东的表情，自动的又变回那个在工厂里唯唯诺诺的燕老实了。他清楚，这个人，不但是他的女婿，将来还有可能是他的上司。
对于管自己的上司，燕军一向都是不敢有半点违逆之意的。
“不要透露咱们之间的关系，更不要利用咱们的关系去做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您做不到，这件事就算了。”
“别算了啊！我能做到，我在工厂一辈子，是最听领导话的，小东，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那行，爸，咱就说好了，明天你就去上班，地点就在山城大厦下面，牌匾上蒙着红布的那个。”
“小天，你都把店开到山城大厦下面了，那可是山城最好的地段了。”燕军夸了两句，然后面有难色，“小东，我也有个条件，就是，能不能不要把我去你那上班的事跟你妈说。”
韩小东一愣，随即笑了起来，“行，其实我就是想说也找不到人啊！妈恐怕还恨我呢！”
“不怎么恨了。”燕军一见韩小东笑了，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还没问工资呢！
“小东，那个……我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
“100，爸，老店干这活的人就挣这么多，你要是嫌少……”
“不嫌少，不嫌少，小东，我明天一早就去。”燕军美的鼻涕泡都要出来了，他上了一辈子班，从来没挣过100块钱。这100块钱的工资，在他眼里就是天价薪酬了。
喝了一杯散白的燕军晕晕乎乎从饭店出来，回到家后，他又想到了一个被他遗忘的问题，昨天他才下岗，今天韩小东怎么就知道了？
妈的，家里出特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