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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法阁内,在林之存杀掉羽楼楼主葛十里后,这里就再没有可以管事的人。

他连斩两名金丹,自己也受了不轻的伤,只是强撑着没有显露疲态,先回到了角楼。

之前被沈黎要求好好躲着别出来送菜的拂意等人在发觉外头没动静后,都小心翼翼地探出脑门,见到林之存便连忙问道:“请问……此时是什么情形?”

妙法阁上空的斗法声音早已沉寂,整个妙法阁各楼在相继发现自家楼主被人杀死后,都开始乱起来。相对来说,人都被控制起来的角楼显得很冷清。

“暂时不要出角楼。”林之存提醒了一句,便继续往后走。

陶菱就被关在不远处的院子,沈黎和孟宛应当也在。

拂意等人十分听劝,闻言立即缩回脑袋紧缩院门,决心不等人叫便不出去。

这么久都等下来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等待。

然而林之存到了地方后却发现,除了陶菱还被关着,沈黎和孟宛都不见了,唯有那具新出现的女性尸首让他多少明白段前辈和沈道友应当没事。

而这女性尸首,显然正是妙法阁阁主,同时也是盾星门长老杜莹。

林之存查看在储物袋中的几样东西,准备好应对盾星门的诘问。他自然点了命灯,盾星门与林家同属正道大宗大家,不想不死不休的话便不可能对他动手。但妙法阁的生意,万一还有盾星门中其余人参与呢?从妙法阁的规格上来说,不太可能,但他依然要防一手。

林之存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张散发着淡淡荧光的纸,将妙法阁之事简单写明,随后将纸叠成一只纸鹤,松手放飞。

这是他林家特有的通讯手段,分为两部分,镇纸和纸,纸叠成纸鹤的形状后,将会飞回离得最近的镇纸。因为造价昂贵,镇纸除了林家主家有,其余分支只有很大的那些才会有。

这纸鹤除了造价贵,缺点还有一大堆,比如一张纸只能使用一次,只能单方联系,灵力耗散尽就会失效,但基本可以无视阵法这一点就已足够,因此家中出门历练的优秀子弟,都会随身带上几张。

千里通其实比纸鹤更稳定,但它也更贵,且只能在特定两人间传话,在林之存看来还不如纸鹤有用。他父亲给他准备了一个千里通,但他嫌父亲话多,出来之前并没带。

林之存记得离此地最近的林家分支家主是他曾祖父的庶弟,分神中期,足够了。

消息传出去之后,林之意险些没忍住喉咙口的腥甜,连忙就地坐下开始打坐调息,静静等待着盾星门的到来。

雪山顶。

沈黎定定看着自己面前昏迷的段清泽。

在这一刻之前,她一想到自己的逃跑大计,心底涌现的就只有绝望——跑肯定要跑,但不会成功也是必然。

可现在,段清泽昏过去了。

“段清泽晕过去了”这个想法一旦正式成形,沈黎的身体便快于脑子,一下子窜出去好几丈。

随即她想到不知他是不是真昏迷,又想到自己的木簪还在他那里,她得拿回来。

于是她又踏雪跑回来,小心翼翼靠近后在他身边蹲下,先是大着胆子摸了摸他的脸,见他面颊冰凉、毫无反应,心中一惊,再仔细看他呼吸脉搏都在,这才去取他的储物袋。

或许是出于大能的自信,段清泽的储物袋上并没有任何禁制,沈黎感恩这一点,探入神识找了会儿,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木簪,收回自己的储物袋中。

随后她起身,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身看去。

段清泽俯卧在雪地中,他的脸色一向苍白,如今跟这白雪比也不遑多让,整个人好似要融化在雪里。唯有那嘴角的一点血红,在雪地中显得格外刺目。

沈黎脚步一顿。

就这样让他躺在那里,没事吧……他可是洞虚,只是受伤昏倒而已,看起来伤也没有多重,应该很快就会醒来吧?

她又四下张望了一圈,附近雪白一片,偶尔有树木岩石露出雪面,整个山顶静悄悄的。

这里没看到什么凶兽,他在那儿躺一小会儿也没事的。

沈黎转身看向山下,想抬腿走人,又觉得腿有千钧重。

她只得飞快转身回去,蹲下从段清泽的储物袋中取出他的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他的脸太冰了,修士昏迷后灵力对自身的防护会差很多。

沈黎站在一旁,从上到下扫视段清泽,觉得自己再没有什么可做的,这回终于给自己套上一件外衣保暖,头也不回地往山下奔去。

是,她是很清楚这样不厚道,可现在真的太危险了。看段清泽这个不同寻常的症状,她怕他醒来后就直接变回魔尊,她留在那里就是找死。

是,段清泽是很可怜,但她就不可怜了吗?之前得知孟宛逃掉时的犹豫,未尝不是对她自己的怜悯。孟宛想活,于是成功跑了,她想活,也希望她自己能成功跑掉。

想到孟宛,沈黎突然有点羡慕。

孟宛可不像自己一样跑得两袖清风,满身狼狈。孟宛这么多年肯定攒了不少好东西,她抓了陶菱,从陶菱的储物袋中怕是也搜刮了不少宝贝,而不久前孟宛对着杜莹的尸身哭泣时,有没有顺手把杜莹的储物袋顺走?

——孟宛那才叫真正的隐居啊!找个地方躲起来修炼,有那么多资源,足够她修炼到谁也不能再随意欺负她,到时候她再出来,岂不是爽得很?

沈黎纠正自己,她不是“有点”羡慕,而是羡慕“疯了”。

果然当一个没有道德洁癖的人会过得比较开心,她就算不抢走段清泽的储物袋,也应该拿点他不怎么看得上、对她特别有用的好东西,比如说少几颗他也不会发现的极品灵石。

沈黎一边幻想着自己要是拥有几颗极品灵石这小日子能过得多舒服,一边头也不回跑得飞快。

算了吧,她可不敢再往回跑了,刚才回去替段清泽盖个披风已是极限,她怕她这一来一回他就醒了,错失了这绝佳的机会她该多懊恼啊!

这雪山很高,沈黎奔跑间嘴边都是白色雾气,下山中途她还路过了一间破旧猎屋,早没人来住,屋顶破了个大洞。

她不禁想,若段清泽不在这里,她在这里隐居也不错。

又往下行了数十丈,前方忽然出现一只龇牙咧嘴的白色凶兽,那凶兽四不像,有着鹰的爪子,老虎的头颅,蜥蜴的尾巴和熊的壮硕身躯。

它一见沈黎便扑了上来,尖利的牙齿不停淌落口水。

沈黎下意识便要跑,可随即她想到了自己新得的丝带,因段清泽的指导,她玩丝带已有模有样。

她蓦地站定,红色丝带如同灵蛇出洞,迅捷无比地疾射出去,缠绕在凶兽的四肢上,随后倏地收紧。

只听得凶兽的一声惨叫,它的四肢骨头被绞断,庞大的身躯蓦地摔落在地。但它并未束手就擒,而是一个打滚便往沈黎这边撞来,张大的嘴足以将沈黎整个人一口吞下。

红色丝带悄无声息缠上凶兽的脖颈,在它离沈黎不过咫尺之遥时蓦地勒紧,只听咔嚓一声,凶兽的脖颈骨头被勒断,巨大身躯真正地轰然倒下。

沈黎捂着嘴巴退后,这些野生动物吃了饭又不刷牙,气味那叫一个重。

红色丝带在沈黎的操控下在雪地里进进出出,把可能沾染上的气味都去掉了,才收回她手臂上缠好。

她怔怔站在凶兽旁边,轻轻摸着丝带,不自觉地想起段清泽教导她用丝带的场景。她这个当事人能感受到他有多用心,一个洞虚教她一个筑基用法宝,却一点儿不耐烦都没有。

沈黎回头仰望,雪山山顶已被这一路的树木遮掩,她早就看不到段清泽在哪里了。

她一咬牙,回头狂奔回去。

这个地方不安全,虽然那凶兽很好处理,她一个筑基都能轻松解决,可这前提是她是清醒的。段清泽一个人昏迷在那里,稚童都能轻松杀死他!

堂堂一个洞虚大能要是死在最普通不过的凶兽手里……这也太可笑了吧!搁现代她要是看到有作者写出这种剧情,是要打负分的!

回去的路是上山,沈黎多费了点时间才赶到,令她松了口气的是,段清泽没醒,也没被野兽叼走。

她在段清泽身边站了数秒,叹了口气,用丝带将段清泽和披风捆绑在一起,随后拖着披风的一头下山。

她迟早要被自己的心软害死!但有什么办法,她根本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这第二次下山,因多了个人慢了些,当看到那座快报废的猎屋时,沈黎停下了脚步。

她把段清泽放里面就走,这里好歹有个遮挡,不至于那么容易被凶兽叼走。

猎物内什么都没有,空荡荡一片,沈黎将段清泽连披风拖到远离屋顶破洞的角落,解开丝带绑回手臂,蹲下帮段清泽摆了个舒服的姿势。

接着她又从自己的储物袋中翻出一些驱虫用的干药草,她不知对凶兽有没有作用,凑合用吧。

沈黎在远离段清泽的另一边用灵火点燃药草,见药草越烧越旺,烟气充斥着小小的木屋,她便准备离开了。

只是回头看了眼,见披风的一角遮挡在段清泽嘴边,怕他不舒服,她走回去将披风摆好,又顺手帮他整了整衣领。

她蹲在他旁边,看着他俊美苍白的脸在心里说:这回我真走啦,好好保重……千万别来找我,我谢谢您了。

沈黎刚转身要走,衣袖却被冷不丁地抓住。

她一僵,陡然惊醒。

她刚才在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啊!他躺得不舒服,衣领乱了,是什么非要解决的大事吗!看吧,这就把自己作死了吧!

沈黎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不敢回头,怕一回头就会面对一张属于魔尊的冷脸。

但身后也同样没有动静。

沈黎心中默数三个数,终于鼓起勇气回过头,却见段清泽还紧闭双眼,并未醒来,只是手拉着她的衣袖而已。

沈黎长舒了口气,不敢再耽搁,怕抽回衣袖吵醒段清泽,她从储物袋中拿出把菜刀打算把衣袖割断。

段清泽就是在这时睁开了双眼。

对上段清泽双眼的刹那,沈黎僵住了。

她蹲在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上还拿着菜刀,这场景谁看了都会误会。

“……我可以解释的。”

段清泽好像没有看到那把闪着锋利寒光的菜刀,漆黑双眼盯着沈黎迷茫道:“娘亲?”

沈黎:“……啊?”

段清泽半阖着眼,稍撑起上半身便向沈黎扑去,就像是往刀口上撞,吓得她赶紧把菜刀收回储物袋。

段清泽搂住了沈黎的腰,沈黎则跌坐在地。

他蹭了蹭她的腹部,迷糊地说:“娘亲,阿泽好难受。娘亲抱抱阿泽。”

沈黎先是一愣,继而大喜,他这是又退化了?还有这种好事的呀!

于是她赶紧一边抚摸着段清泽的脊背,一边安慰道:“娘亲在呢,睡一觉醒来就不难受了。”

段清泽没有应声,呼吸规律起伏,好像是又睡了过去。

沈黎试探着动了动他,却发觉她一动,他就不适地皱眉,她只好不再乱动。

既然不能动身体,那就只能动脑子了。沈黎忍不住往好的方面去想,难道说段清泽被封印的记忆就是到十四岁为止?而她最初也猜错了,他涨到十四岁又会开始新的循环。

要是真的这样,那她还跑什么啊!

这样的话,她就永远是他的娘亲,黎姨,姐姐,哪一个都是绝无仅有的亲人,她对他来说就是特殊的,她确实跑不掉,但如果不用担心生命安全,那不跑也罢,这不就又恢复了之前那互利互惠的状态了吗?她给他抚慰,他庇护她。

但人倒霉多了就不会相信好运的发生,沈黎很想相信这个推测,但心底又有个声音在提醒她,哪有这样的好事?

沈黎纠结了许久,段清泽终于又一次睁开双眼,他似乎呆了片刻才清楚自己此刻的处境,双手撑在沈黎身侧的地面上,直起上身跟她对视,柔软笑意下深藏炙热。

“姐姐,我以为我醒来会见不到你。”段清泽迫近沈黎,唇离她的只有咫尺之距。

说话间他的呼吸落在沈黎唇上,她只觉得脊背窜上一阵电流,惊得她蓦地后仰,却也因此失去了平衡。

段清泽伸手扶住沈黎的后脑,揽着她细腰的手微一用力,抱着她往后一滚,霎时变成了他在下,她在上。

他看着被他用双手困在上方的沈黎,低笑道:“真好,姐姐还在。”

为了不趴到段清泽身上去,沈黎只能将手撑在他胸口,表情管理差点彻底失控。

他又叫回她姐姐了啊!虽然她早知道不会有那么好的事,可这也太快了,都没让她多开心一会儿。

但下一秒,沈黎又安慰自己,好歹他对她的称呼没变成“蝼蚁”,她就该知足了。

轻轻一动发觉段清泽下意识的收紧动作,心有不妙预感的沈黎赶紧说公事:“你现在怎么样了?妙法阁那边还有尾巴没收,要再回去吗?”

段清泽盯着沈黎的脸漫不经心地说:“那边交给姓林的就好。”

他原本扶在沈黎后脑的手慢慢滑至前方,轻抚她的面颊,轻笑道:“姐姐,现在我们谈谈双修的事吧。”

话题危险,姿势危险。

沈黎满脑子的危机预警,又不敢表现得太激烈免得段清泽也反应激烈,只能尽量放缓了语气温和地说:“我们坐起来慢慢说吧,这样我很难受。”

沈黎本以为要费一番唇舌,但段清泽却应道:“我听姐姐的。”

随后,他直腰坐起,摆成类似屈膝打坐的姿势,而她则滑坐在他腿上,他一手揽着她的肩让她靠在他胸口,另一手轻轻搭在她腰上。

沈黎:“……?”

所以这样有什么区别吗!放她下去啊!

段清泽下巴搁在沈黎发顶,自顾自说道:“我们双修做道侣,姐姐不会反对,是么?”

这是一道送命题,怎么答都不行的样子。

沈黎只能避而不答:“阿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双修?你说要我永远陪着你,我也答应你了,根本没有双修的必要。你听说过同床异梦这个词吗?其实道侣的关系有时候还不如亲人稳固。道侣可以换,亲人却是换不了的。”

段清泽却道:“我们双修后,我仍然叫你姐姐,我们便既是道侣,又是亲人,如此才是最亲密的。”

好家伙,逻辑很严密啊!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当然是全都要。

而且,他这是在拿她的逻辑来打败她,让她无言以对。

沈黎脑子急转,又道:“不行,我不能接受。我已经习惯了作为你的姐姐陪伴在你身边,我无法接受多一重身份。”

段清泽沉默了数息,就在沈黎以为是不是可以说服他,或者至少让他有所迟疑时,他忽而笑了:“那简单。从今日起我便不再叫你姐姐,时日一长,你会重新习惯。”

他顿了顿,低低唤道:“阿黎。”

从头顶传来的缱绻呼唤低沉动人,仿佛就对着沈黎耳边说的,羽毛般挑动着她的神经,叫得她半边身体都酥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远去,她仔细一看,哦,是她的道德和意志力……

沈黎深吸口气,强行拉回自己的理智,还是拒绝:“你岁数太小了,我接受不了。”

段清泽一顿,冷笑道:“别拿这种理由来敷衍我。十七岁,又比你小多少?”沈黎一听就知道她这小小的心眼耍对了,幸好她没说“你才十四岁”,不然又要被他埋怨她总记不住他岁数。

她一口咬定:“小一天也是小,反正不行。”

段清泽沉着脸道:“那我若是非要跟你当道侣呢?”

沈黎蓦地想起孟宛的话:来自高阶修士的强迫,又如何能反抗?

但她现在这个情形吧,其实又有点不一样。

段清泽若非要当她道侣,她当然反抗不了,可最后吃亏的也说不好是谁,事后悔得肠子都青的人反正不会是她。

但她肯定不能这么跟他说。

沈黎想起先前她心酸流泪时那一瞬间段清泽慌张的模样,她便推开他些许,仰头看他,正色道:“那我就哭给你看。”

段清泽一怔,沉着的脸几乎瞬间转变为笑脸:“那会更带劲。”

沈黎:“……?”纯洁的对话里混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段清泽:“……”

他明显也是一愣,好像有点不明白自己那话是怎么说出口的,他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我想起来了,这话是同我一起挖矿的男修说的。”

沈黎:“……?”

挖矿?这又是什么?做大保健的别称吗?

也不对,他怎么会跟别的男修一起去做大保健……

段清泽暂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垂眸看着沈黎做出了几分让步:“阿黎,双修之事我可以再给你时间。但我们一定会成为道侣。”

沈黎闻言松了口气,只要给时间,她就可以。她跟段清泽绑定以来,就一直在跟时间赛跑,多一个限制也无所谓。

“我会好好考虑的。”

她郑重地给了一个实际上很敷衍的回答。

段清泽也不在意,见沈黎挣扎着要下去,也松手让她离开了他的怀抱。

他的嘴角还有很浅的血痕,沈黎到底不放心,问他:“阿泽,你怎么会突然吐血?我真的被吓到了。”

段清泽道:“没什么大事,应是被天雷劈的旧伤。”

沈黎:“……这样啊。”

天雷劈他也就是半个月前,算不上旧伤,但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想到她猜来猜去,却忘了这最合理的可能性。

初见魔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当时可是被雷劈成那样了,可因为他此后一直没有表现出来,她竟也完全忘了。大概是这次跟分神巅峰打斗动用的力量超出一个临界值,压制不住旧伤,才会吐血。

沈黎仔细去看段清泽的脸色,苍白到透明,嘴唇也失了血色,好像随时都会倒下。

她有种莫名的使命感,不能让这个大陆最优秀的修士坏了根基。

“那你快疗伤,不要再拖了。”沈黎皱眉叮嘱道。

段清泽抬眼看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痕,叹道:“我的伤确实有些重,若能双修可以好得快点。”

说完他定定看着沈黎,似有期待。

沈黎:“……?”

长大了就是不一样,借口还挺能找。

她冷笑:“反正我们时间多得是,你慢慢来就好。”

段清泽似乎也就随口一说,见沈黎压根没上当,便也不再提,他低笑道:“那便在这儿待上些时日吧,我正好也有些事要做。”

沈黎好奇道:“什么事?”

她突然想起刚才段清泽说的挖矿……说起来他现在十七了,是不是又多了些记忆?

她再问:“你当初从妙法阁逃出来后,又遇到了什么?”

他五岁被卖时岁数小做不了主,成了药人,逃离卞为真的控制时受了重伤,又被妙法阁抓住,在妙法阁受了酷刑,应当也是重伤的状态逃离……所以后面他又遭遇了什么?

沈黎如今已几乎确定段清泽是被天道针对了,所以他的苦难不同寻常地多。

段清泽低低一笑:“也没什么,只是被人抓了去当矿工。”

沈黎见他轻描淡写,似乎完全没把这事看太重,知道他这是因为岁数渐长,对所遭受苦难便也逐渐习惯。

因为他这一生遭受的只有苦难。

沈黎忍不住伸手握住了段清泽的手,这手微凉,反握住她的力道很大。

段清泽看着她笑道:“阿黎是在心疼我吗?那我遇到那些事便也值了。”

值什么值,当年他接二连三地遭遇那些苦难,可没有人心疼他,甚至没人知道。

“再心疼有什么用,又不能让你吃的苦少一点。”

她有些无力地说。因为那都是早已过去的事,她如今只是在旁观,在回顾。

段清泽执起沈黎的手放在唇边,在她手指上亲了亲,低笑道:“少了的,阿黎。因为你在,那些过去于我来说便没那么痛苦。”

沈黎望进段清泽的双眸,一如之前的漆黑深邃,但现在里面有光,有柔软,那是对她的。

——她深切怀疑他跟工友们学了不少东西,明白了该怎么让她动心,好让她乖乖跟他双修。

沈黎蓦地缩回自己的手,起身道:“你先疗伤,我在周边看看。”

段清泽没拦她,只是看着她的背影笑着应好。

等沈黎匆匆走出木屋,他摸了摸自己微弯的唇,忽然冒出一点困惑,他是这么爱笑的人吗?

可他看着她便忍不住想笑。

那便多看,多笑,不然以后就没……

就没……什么?

他稍作思索没想出什么来,便也不再想,专心打坐疗伤。

沈黎在木屋外漫无目的地绕圈,眉心微蹙满是烦恼。

在段清泽醒来之后的现在,她是没得跑了,这都只能怪她自己心软。

但这也没办法,性格决定命运……她要是心肠再硬一点就好了,在段清泽昏迷时就一刀杀了他,一了百了。

想到自己储物袋中的木簪,沈黎便忍不住叹气。

木簪被拿回来是好事,之后她再有逃跑的机会可以跑得没有后顾之忧。可万一在她跑之前段清泽发现木簪没了呢?他不会猜不到她想做什么,那她就完了。

然而要让她把木簪放回去又是不行的,一是她心里不大愿意,二是她完全不可能瞒着段清泽把木簪放回他的储物袋。

那就只能指望她的表现无懈可击,别让段清泽想起木簪了。

段清泽从木屋出来时,沈黎正蹲在地上堆雪人。

她倒也不是有童心,只是太烦恼了给手找点事做,因此就随便堆了几个雪人。现在她身前有五个雪人,从小到大排列,最小的只有手掌大,最大的有两岁小孩那么高。

段清泽没有惊动沈黎,就在一旁看她堆雪人,等她最后给雪人的身体插上树枝,他才困惑开口:“阿黎,你在做什么?阵法吗?”

沈黎回头看他,他疑惑的视线落在雪人上,表情有点可爱。

她想到他的童年生活在常年不下雪的地方,从不知道堆雪人这种童趣也是正常。

她忽然起了坏心,对他招招手。

段清泽走过来,又在沈黎示意下蹲下,然后就看她抓起一团雪往他衣领里塞。

他其实能躲掉,但他没有,冰凉的雪在颈后逐渐化开的感觉很新奇,甚至有些有趣。

他抬眼看正笑得欢的沈黎,也缓缓弯起唇角,慢条斯理地从地上抓起一团雪。

沈黎见状尖叫一声,唰的一下窜出去老远。

她忘记了,他现在可不是任她揉捏的两三岁,是十七岁,玩心重报复心也重的十七岁!

接下来的几分钟,沈黎深切体会到跟洞虚玩雪是多么“有趣”的事。

……太吓人了!无论她窜到哪里,都会有一个段清泽拿着一团雪在等着她,她无处可逃!

最后沈黎逃得心累,就地一坐,躺平不跑了。

“来吧,我不跑了!”

段清泽面上带笑在沈黎身边蹲下,手中雪被他的体温融化了些许,他随手丢掉,催动灵力让手干燥,仍然染上冰雪凉意的手在沈黎的面颊上轻轻拍了拍。

“再跑啊,我玩得很愉快。”

沈黎:“……”

你一个洞虚跟筑基玩幼童才会玩的游戏说玩得很愉快?

沈黎抓下他的手一口拒绝:“我不!累死累活跑不出三丈远。”

她说着忍不住心生悲凉,这不就是她的真实写照嘛!怎么逃都逃不掉。

段清泽任由沈黎抓着他的手,甚至干脆在她身边坐下,指了指她先前堆的雪人道:“那是什么?”

“雪人。没什么用,就是堆着好玩。”

“有规则吗?”

“没有,就是随便堆。越大越有意思。”

沈黎说完便见段清泽露出个奇异的笑容,随后她见证了一场糯山填海般的奇迹。

只见段清泽以灵力操控周围的雪,按照她堆的雪人样式堆出了一个雪人。这雪人跟她那些样子一模一样,只是大了很多。有多多呢?这雪人比小木屋还高一倍,木屋周边雪都用光了,露出了褐色的泥土,她怀疑远远的都能从半山腰看到这雪人。

沈黎仰望着这大雪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她冲段清泽比了两个大拇指,以赞叹的表情表达了“牛逼”二字。

段清泽笑道:“很有意思。”

他的眼神落在沈黎生动的神情上,又补充道:“不过也不如阿黎好玩。”

沈黎:“……”

你可闭嘴吧,你玩过吗就说好玩!

段清泽笑出声来,忍不住抬手将沈黎抱入怀中,在她耳边低笑道:“阿黎,你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沈黎:“……没有呀。”

段清泽柔声哄道:“我不生气,说给我听听?”

沈黎坚定道:“我没有骂你。”

她刚才想的是能说的吗?真说了场面就控制不住了。

段清泽也不再纠缠,他的目光落在山下,漆黑双眸里蕴含凛冽杀意。“阿黎,陪我一起去玩点好玩的吧。”

对好玩这个词有点应激的沈黎迟疑道:“……什么好玩的?”

“杀几个人。”

沈黎闻言刚要从段清泽怀里出来,他却已抱起她往山下走。

“阿泽?”她疑惑地叫了他一声。

段清泽道:“半山腰那里有一个宗门的秘密矿场,专抓散修来挖灵矿。但此地的灵矿伴生一种毒矿,便是修士,日夜接触也会毒入经脉,最终毒发身亡。”

沈黎顿时明白了,原来这里就是段清泽被抓去当矿工的地方,他这是要去报仇。散修实惨,这是个只有散修受伤的世界。

她没有想阻拦他,抓人来白干这种危险活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活该被段清泽杀掉。

不过就是有一个问题。

他被抓来采矿是三百多年前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矿场还在吗?假设还在,那里的人还是他认识的那些吗?

他如果发现那矿场的情况跟他的记忆对不上,是会跟以前一样自动忽略过去,还是……因此受到提醒而想起一切?

沈黎顿时变得惴惴不安,她试探道:“矿场就是这里吗?万一不在呢……”

段清泽道:“我在此地待了三年,怎么会记错?便是矿场不在了,那宗门也跑不了。”

他冷冷一笑:“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沈黎不禁默默祈祷矿场还在,原先段清泽认识的那些矿场负责人也在……

段清泽似是误会了沈黎的沉默,出声问道:“阿黎,你不愿我杀人?”

沈黎忙道:“怎么会呢?那些人该死,你尽管去做,我支持你!”

段清泽便露出一丝浅笑,低头在沈黎发顶上蹭了蹭,低笑道:“那便好,若你不忍心见他们死,我会伤心,还要费事想办法令你狠下心,你愿意陪我杀他们,我很开心。”

沈黎:“……”总感觉有点歧义在里头,希望她没有误会。她只是觉得这次她可以冷眼旁观他杀人,而不是跟他一起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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