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男女同室谈座,在大燕国是被允许的。但前提是,必须各有侍女或者随从陪伴。金旖晨没有问题,身后就站着果果和香玉,本在前院扫雪的张妈妈得了消息,还亲自送了茶来,随后就缩在屋角“伺候”,其实就是有个老成持重的人守着,其余的丫头、婆子也都站在屋外。
慕容恪单身前来,于是只是石中玉冒充侍卫,立于他身侧。
进了屋,那件海龙皮大衣就披不住了,才一会儿,石中玉的额头隐有汗意。不过慕容恪说了,让她当衣服架子,她又不敢脱,情不自禁地原地“蠕动”。慕容恪一直和金小姐聊天,看也没看石中玉,但心中的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过她,最终忍不住呵斥道,“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殿下教训的是。”石中玉不满地道,但脸上笑眯眯的,除了慕容恪,任谁也听不出她的情绪。
慕容恪见石中玉跟他拌嘴,心情登时大好,语气却仍然冷淡威严,“去把外氅上的雪珠子擦干,这里不用你侍候了。”
两人一冷一热,但内心又刚好相反,旁人不知内情,他们之间却别扭得没办法形容。也因而,好像拥有了共同的秘密似的,心跳都有些不稳定,隐约的甜蜜。
“是,殿下。”在外人面前,石中玉一向装得十分谦恭,再说她总觉得气氛尴尬,所以乐不得离开这里。只是慕容恪话里话外没有让她出屋的意思,她只好暂时退到隔间里去。
金旖晨待客的地方是内院的东厢,房间面积大而通透,窗明几净的。在房间左侧,以八扇屏隔出一个小间,供不方便的人避客所用,里面床椅桌凳,应有尽有。不愧是皇家苑林,那八扇屏正反两面共雕刻着十六种花式,精美异常,中间充以细白薄纱,完全做到了内外相隔又相连,只闻其声,只见其影,但不见其人的风格。
所谓海龙皮,其实就是海獭皮。所谓天龙皮,其实是沙狐皮。而以慕容恪的地位来说,衣服的质地全是最高级的衣料或者皮毛。石中玉是绿色环保无公害人士,反对一切皮草衣物,但不得不说,这件外氅实在太暖和了。
来皇庄时,她一直坐在车外,可这身子就算锻炼得再强健,底子终究是不好的。到了明月宫之后,她就有严重伤风的迹象,若不是哥哥随后极力补救,又是烫脚又是烤石头,又是热茶汤又是加火盆,把症状生生压了下去,她现在躺在床上高烧的可能性极大。
可刚才这么一冷一热,她感觉病势要反扑,连忙脱到外氅,保证自己只微微汗就好。喘了口气儿,就拿着旁边洗手架上的白色布巾,轻轻擦拭那柔软的皮毛,顺便支愣着耳朵听外间的人说话。
她搞不清慕容恪为什么突然这样,事实上,相处这么久了,她还是觉得他捉摸不透,虽然她似乎触碰到了他的内心,却仍然迷惑于他的行为。此时细细听下来,不由她暗中撇了撇嘴。
装真会装这么会表演,怎么不去做戏子?
外面的慕容恪说话细声细气,温文尔雅,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平时的任性无礼、霸道嚣张全不见了,简直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慕容长天的那个级别。而且,口才好,谈锋健,知识渊博,用词风趣。如果他平时肯这么跟她说话,她也犯不着追着张秦问这问那了。
人家都说恋爱中的人会向对方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她还真不知道慕容恪有如此之好的人品。不过她怎么感觉那么虚伪恶心呢?到现在她才现自己是个贱骨头,偏偏喜欢慕容恪又狠又坏,喜怒无常时的德行,怀念他纯粹邪恶的眼神。那漂亮又令人害怕,yn*人想冒险、想淘气、想犯规犯难、想当坏人的眼神……
她的胸口微微地麻,就像手脚压迫时间长了之后,那麻木掩盖的刺痛。不得不承认,她妒忌了,因为慕容恪从不为了她伪装,可今天却为了金旖晨这么做了。这说明,他是重视这段还没有成就的姻缘的。可是,笑话人人有权利妒忌,可她有什么立场呢?
坐在床边,狠狠擦着海龙皮外氅,石中玉又想起那棵从没芽生长过的苹果树,决定等开了春,一定动些手脚,让那树好歹长出来。因为,三年后她一定要离开她已经没有把握不陷进去了,多日的分离反而拉近了她的心,她仿如站在悬崖边缘,再后退就万劫不复。
“皇太孙殿下驾到。”心里正翻腾,就听外间有人唱名。
这时候,石中玉非常感谢刚才慕容恪把她轰到八扇屏之后,免得她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清楚自己女儿身份的少年。陪金小姐来皇庄前,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么多“熟人”。东宫求娶金旖晨的愿望强烈,她认为太子妃请金小姐的目的和她经常跑将军府是一样的,拉拉关系而已,怎么会想到正主儿都全部出现。
当然,宝和轩大火是东宫的手笔这件事,她并不知情,因为慕容恪从来没有告诉过她。而她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精神,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去过问。所以,她没有意识到靠近太子妃是件危险的事。其实就算她知道,太子妃当着金旖晨的面儿也不会把她怎么样。毕竟在未来的儿媳面前,太子妃不过表现过分,而金旖晨那种外表天真,但实则大胆的性格,也不会允许自己带来的人在外面出事。
最重要的是,她只是一个下仆。当下仆的好处就是高高在上的主人不会轻易注意到,那么她就可以和哥哥私下畅游皇家苑林,好好领略美景,只当是免费旅游了。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没想到慕容恪与慕容长天同时出现在明月宫。慕容恪行事乖张就罢了,慕容长天以储君之尊,怎么会亲自接近金小姐呢?这只能说明,东宫急了,在这场亲事的争夺中一定要获胜,所以再顾不得脸面。
听说初雪那天的晚上,在金家的人入住冷香阁后,还有两批人进驻明月宫。她本来对此不感兴趣,现在却很想知道是什么人。谁知道还有没有意外的事生,意外的人出现?
“裕王殿下请稍候,小女去迎接下皇太孙殿下。”金旖晨不愧是大家出身,丝毫没有紧张或者慌乱,声音稳稳的道。
“请便。”慕容恪仍旧温柔知礼的样子。
而等金旖晨带着丫头婆子们涌出屋外,慕容恪的声音突然转冷,“给本王待在里面,不许出来”
切,稀罕吗?我才不愿意出来看你假惺惺哩。石中玉心里想着,赌气没有吭声。
慕容恪皱紧眉头,心火上升,可还没等他闯到八扇屏后修理那个不听话的家丁,金旖晨已经请慕容长天进了屋。
“七皇叔,您也在?”慕容长天看到慕容恪坐在椅子上,一愣,显然极之意外。
“嗯,早来了几天。倒不似你,初雪的时间算得刚刚好,是钦天监的手笔吗?”慕容恪讽刺慕容长天专为金旖晨而来,可语气中半点嘲弄的意思不露。
慕容长天有点尴尬,但转瞬就恢复了大方持重的储君风度,温和地笑道,“母妃近日时常胸闷,故而陪伴母妃到山间小住,哪想到正赶上初雪,倒是福气呢。”
“雪后医百病,皇嫂的身体一定会好想来的。”慕容恪淡淡地道,听语气,好像有初雪落在他唇边似的,清清冷冷,却一点不让人讨厌,也一点听不出情绪,“怎么到冷香阁来了,难道金小姐这里有好药?”
“我是代母妃来请金小姐的。”慕容长天的态度不卑不亢,如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叔侄关系分外的好,哪知道他们的内心和眼神早就经过了一番较量。
“母妃酷爱听戏文,早就请了太府都有名的荣庆班来。”慕容长天转向金旖晨,“今日雪后天晴,母妃心情大好,想请金小姐一起用午膳,之后就在斐元宫后面的戏楼开戏。不知金小姐……”
“臣女谢太子妃殿下垂爱,这等好事,定然会去叨扰的。”金旖晨笑得大方得体,“只求太子妃殿下别嫌我聒噪。”她开了句玩笑,屋内的气氛放松了下,但那只是表面。
慕容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语带双关地道,“不知今天唱的哪一出啊?”
“母妃爱听的,里里外外也不过那几出。”慕容长天答道,“不过是在女戏楼,七皇叔就算想看,母妃也不放您进去。就连我,也没有那个福分。”
这话说得就很明确了,只是女眷聚会而已,慕容长天不会出席。在大燕,男女可以一同进戏楼,但如果有男人在,女人就不能看戏,而是被围在屏风后,只能听戏。
“本王从不爱听那依依呀呀的东西,假的东西没有趣味。”慕容恪提议,“不如你我叔侄出庄看看,若雪路通了,就看看有无打猎的好去处。”
“皇叔的话,正和我意。”慕容长天显得很高兴似的,当然,慕容恪也笑眯眯的。
两人雷厉风行,和金旖晨客气了两句就相携离开。
“若不是知道东宫与裕王府有隙,还以为这叔侄二人多么亲近呢。”果果拍了拍胸脯,长吁了口气道。
金旖晨狠狠瞪了果果一眼,嫌这丫头多嘴。她亲自送了两个姓慕容的男人离开,回屋时只带了果果一人。可果果忘记石中玉还在隔壁,因而口无遮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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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唉,又有好多人跳订。66不懂呀,前面不看,后面怎么会看得明白?每一章节中都有隐藏细节的。
汗滴滴。
加更在下午五点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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