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396.卡维去哪儿了
法国人戴着高帽,穿着灰色双排扣的旧工装外套,有些额秃,留着山羊须,看上去30多的样子,还算精神。
波西米亚人比法国人矮了半个脑袋,没留胡子,平头短发,看着要更年轻些。穿了件不怎么合身的晨礼服,一看就是捡来的。里面衬衣也不算新,左边立领缺了个角,应该是被老鼠咬坏了。
卡维原以为他们只是喜欢说话聊天的19世纪段子手,坐在这儿也是为了更好地和两位夫人谈心。谁知醉翁之意不在酒,目标竟然是自己。
两人行动迅速,趁着女人大呼小叫的时候,一边一个夹着卡维,像拖酒鬼那样,半开玩笑半强迫地将他带下了火车。
两人力气不小,卡维挣脱不开。他们嘴里还在不停威胁,如果乱动,或者引起周围不必要的骚乱,那等待他的将是冷冰的刀子。
这让卡维不禁想起之前在米兰车站吃过的帕尼尼三明治,自己就是被夹在中间的芝士煎蛋。额不,自己这具单薄身体的口感应该没那么厚实,说像火腿可能更贴切些。
在确定不是自己的熟人或者可能的仇人之后,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认错了,或者绑架了,或者是被认错了之后绑架了。
怎么会有人选择在火车上绑架,还卡着进站的点把他带下车.
好在他是一个人来的巴黎,要是有什么亲戚朋友在候车厅等着,半路碰上得有多麻烦。不过蠢归蠢,他们倒是没落下自己的手提包,也早早顺走了钱包。虽然钱不多,但手提包里面有好几封信,至少能证明自己的身份。
算了,破财消灾吧,总比被人撕票要好。
“我不认识你们.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从头至尾波西米亚人没参与对话,一路从站台到候车大厅门外都惦记着卡维那只手提包:“要不我们就把包里的钱拿了,总比以后被抓去警局要好。”
法国人根本不信他的话:“放你离开,我们找谁要钱?还留地址,警察来了怎么办?我们岂不是白跟了这一路了?”
“还惦记着赌马呢?忘了你输掉多少钱了??”法国人一想到这个词儿就来气,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直到对方连喊对不起才停手,“赶紧去叫马车,要那种四个位子的私人马车!”
波西米亚人看了眼门口的时钟,又瞧向西边方向,无奈地点点头:“好吧。”
“是啊,我票都买好了,原来那班车回来时间正好,没想到你偏要.”
“你刚才就骗了!!!”
法国人顺着他视线看去:“哟,隆尚那儿应该是开赛了吧。”
“哈哈哈,还当我们傻子呢?”
“啊?马车多贵啊,跑一趟得2法郎呢。”
衣服和裤子是在维也纳高档裁缝铺定制的,靴子是拉斯洛送的,手提皮包是意大利传统手工货。至于别的纸张、笔、墨水还有别的东西,也都价值不菲。
钢铁厂?
卡维叹了口气,看来确实是搞错对象了:“你们认错人了!什么钢铁厂啊!我父亲就是个木匠!!!他没别的本事,家里也没钱,就比街上的乞丐过得好点,真没什么钱放了我吧。”
卡维不得不承认对方在这方面非常专业。
“你是不是傻?”法国人骂道,“翻他的包啊!”
卡维显得理直气壮:“我从不骗人。”
只是他错估了对方的“蠢”。
“别废话,跟我们走就是了。”那个有些马赛口音的法国人刚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四下张望后小声问道,“你家里应该很有钱吧,毕竟家里是开钢铁厂的,还能进巴黎医学院学医.”
“你这身行头怎么也是个富家公子,再看看这手提箱,这靴子,我只在那些有钱人身上见过。”不论贵贱,法国人骨子里就懂时尚,“你不承认也没事,到时候打一顿就全招了。”
考虑到法奥之间刚打过仗,卡维用一口还算地道的法语装成了法国人,后面那句“放了我吧”也是在看了两人的反应之后才加上去的。
“瞧你那点出息,忘了之前在马赛劫的富商了?除了这两套衣服,包里才不到500法郎。”法国人胆子更大些,“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做笔大买卖,赚他个万八千,接下去一整年都不用愁吃穿了。”
他很快就认了怂:“你们无非是要钱,留个地址,放了我,我保证明天就会有人把钱送来。”
波西米亚人如梦方醒,打开手提包后惊讶地发现里面除了信和几份文件外,连个钞票影子都没有:“他没钱啊,他就是个穷光蛋!”
法国人不信,又打开刚到手的钱包,里面只有42法郎11苏,折合差不多15克朗。
“钱呢?”
“被我花完了。”
法国人抽走钞票,把硬币倒干净,嘴也没停着:“玛德,那疯女人敢骗我!!!说好看到一厚叠法郎呢!就这点钱还钢铁厂儿子?!”
“我就说那女人不能信。”波西米亚人难得赢占了一次上风,“车上我就觉得有问题,这小子吃的那么普通,坐的还是二级车厢,根本不像有钱人。”
法国人很气愤,但现实再改变也变不了他的目的:“你到底有没有钱?”
有.还是没有呢?
卡维思索片刻,看到街对面的巴黎银行办事处,心想里面还有上次来这儿用剩下的存款,便说道:“我在巴黎银行的账户上还有点钱,要不直接去那儿提钱吧。”
卡维是真想给点钱息事宁人算了,可他们根本不信:“你还有银行账户?该不会是想进了办事处然后找机会开溜吧。”
“别管那么多了,找马车先回‘家’再说。”
卡维顿感无力,忽然想起还没来这儿以前的一位老朋友。同样是医生,但治的是宠物,只因为一条狗病重死在了他的诊所里,主人怀恨在心找人把他绑了。前前后后过了三四天,才侥幸回到家。
这儿可不是现代,自己也没有太多保命能力,还身处异国他乡,处境只比这位朋友更危险。
不会真的那么倒霉吧.
5月10日下午5:33,一班从马赛出发,途经里昂的火车驶进了巴黎火车站。三分钟后,另一班从维也纳出发,先到柏林和法兰克福,再途经比利时布鲁塞尔的火车也驶进了巴黎火车站。
try{ggauto();} catch(ex){}
两车线路不同,方向不同,站台不同,下火车的人也不同。
和稀稀拉拉的国内线路不同,国际线路班次本来就少,下车人数自然要多得多,接车的队列也要壮观得多。里面就不乏一些巴黎的名人,以及穿着正规军装的军官们。
他们等候的是刚从柏林归来的法国十二元帅之一,拿三皇帝的军事副官,埃德蒙勒伯夫。同时还有从维也纳出发的弗朗茨亲信,莫拉索伯爵。
莫拉索负责和普鲁士方面交割德意志邦联的控制权,39个旧邦联国被细致地划分出南北。北方实际成为普鲁士的领土,南方则还属于奥地利控制区。
这只是去年战争的后续,早就签订好了协议,只因为步骤繁复才拖到现在,事实上没什么好多聊的。真正需要聊的,是从普奥战争时就延续至今的各种试探。
从普奥战前要求普鲁士尽量克制,到战争中后期要求普鲁士支持“1814年边界”,将莱茵河左岸的德意志领土交给法兰西,如果不从就有可能激怒法国军队开进柏林.
拿三的算盘打得很精明,希望只靠警告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得到想要的利益,最后自然会在一次次的壁上观等待中落空。
这次也不例外。
原本拿三在欧塞尔的一次演说中意气昂扬地表示,自己会利用普奥战争来扩大法兰西的版图,迫使德意志的两大强权让步。然而,事实让他一无所获,还招致了大量民众的指责。
从年初拿三就尝试从普鲁士手里拿走卢森堡。
勒伯夫此去主要目的就是谈谈卢森堡的归属问题,以及介入普奥对39个邦联国的控制权。如果让两国把中间缓冲区全部瓜分走,那法兰西真的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捞不着就等同于失败,这在法兰西民众眼中是绝对不允许的。
可惜的是,交涉遇到了相当大的阻碍,勒伯夫下车时的脸色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因为俾斯麦的拒绝和英国人的干涉,卢森堡只从荷兰分离了出来,并且拒绝了拿三出钱购买的请求。
至于在邦联国的分赃上,法兰西也没能拿到足够的利益,普奥两国只同意了萨克森、巴伐利亚、符腾堡、巴登以及黑森-达姆施塔特的独立。
成果微不足道,甚至反向激起了更多的骂声。【1】
对于那些早就看透了拿三的民众和报纸,选择坦然面对这一切,希望这次世博会不要再出幺蛾子了。【2】
“勒伯夫将军,已经为您准备好了马车。”迎接队列里站出一位军官,“是回您的住处,还是先去皇宫?”
“先”勒伯夫回头看向刚下车的莫拉索,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皇帝陛下的身体如何了?膀胱结石和多血质有没有好些?”
“最近用了冷敷疗法,有点起效。”军官点点头。
“那好,那就先去皇宫复命。”
说完,勒伯夫回身向莫拉索走去:“伯爵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可否随我一起进宫,向皇帝陛下汇报这次会谈的详细内容。”
“我?”
莫拉索摇摇头:“我就不必了,维也纳的立场向来如此。会谈内容大家早就知道了,也没有什么好汇报的,倒不如你帮忙转告就行了。当然了,如果皇帝陛下真的想见我,可以传召我觐见,我个人还是很愿意和皇帝陛下谈一谈普鲁士的。”
“好吧,世博会再会。”
“再会,将军阁下。”
年近60的勒伯夫从没想过会和一位奥地利年轻将军同行,一起回到巴黎。就再8年前的意大利战场上,他们还是分属两国的指挥官。
虽然是拿三的亲信,一路高升丝毫没遇到阻碍,勒伯夫还是希望能尽快弄清普鲁士的现状。
在回程的火车上,他向这位年轻人请教了许多关于普鲁士军队的战术战力。其中最让他觉得震撼的,除了莫拉索和马克西米利安意外擒获威廉一世的独子外,便是奥地利骑兵不要命的死亡冲锋。
如果没有这次意外收获,普奥之间绝不会有和谈,最后战局也会以奥地利的全面失败告终。
“普鲁士的军力已经超过了任何国家,他们已经彻底摒弃了击退和追击的老套战法。他们会靠着特殊募兵制度带来的兵力优势和先进的火器,采用更为夸张的合围战术,力图全歼敌军有生力量,让敌人在会战后彻底失去反抗能力。”
这段话让勒伯夫记忆犹新,并且在两小时后与拿三的会面时照搬地说了出来:“如果没有威廉一世的蠢儿子没有那么鲁莽,奥地利必然会面对这样的合围战术。”
拿三看着普奥战争的双方对阵地图,忍不住又点燃了刚被弄灭的雪茄:“如果真到了这一步,他们会怎么做?”
“应该会选用大量重骑兵对普鲁士展开的包抄两翼进行冲锋。”勒伯夫说道,“不过后来在总结会上,这位年轻将军提出了分批包围的新战术,应该可以将分散兵力的普鲁士军队逐一击破。”
“哼,事后讨论有什么用。”
拿三翻看着刚送来的最后一批文件,没能找到自己想看的那份:“那个奥地利将军叫什么?”
“莫拉索,是维也纳的伯爵。”
“弗朗茨那家伙那么相信年轻人么?怎么有那么多年轻人身居高位?”拿三看着一个月前送来的信件,陷入沉思,许久后这才又问道,“对了,你刚才说他认识卡维?”【3】
话题忽然从军事转向医学,勒伯夫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额对,确实认识。据他所说,卡维医生是他的救命恩人。”
“那他最近有没有见过卡维?”
“没有,之前的一个多月时间里,我们都在柏林。”
勒伯夫意识到皇帝的健康问题并非像刚才那位军官所说的那么稳定:“要不要我去问问他们之间有没有书信往来,确认一下他的行踪?”
拿三在简单过了嘴烟瘾后,又一次切掉了燃烧的烟头:“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