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才的歌剧创作并不顺利,从1863年的《采珠人》开始成绩就起伏不定,去年完成的《尹凡四世》也是反响平平。今年年中他开始创作《贝城佳丽》,终于在年末完成最后一章,得以进入歌剧院进行初演。
就和维也纳一样,巴黎的歌剧初演也非常重要,几乎等同于一演定终生。
这样的日子,就算是早已熟悉了竞争规则的比才也会紧张。他需要些朋友的支持,但偏内向的性格又很缺朋友,只能是遇到个熟悉的才开口询问两句,看对方有没有兴趣。
“明天我的新歌剧要初演了......”
“恩,恭喜。”卡维给他做着最后的咽喉部检查,基本确定了手术方法,“但要记得别太累了,过两天就要手术。我看看时间......今天是12月2日,明天、后天......12月4日晚上开始禁食,12月5日做手术展示。”
“行,都听你的。”
比才本来是想等初演结束后看结果再决定是不是手术,可这些天卡维的手术成功率高得离谱,让他有一种现在不做以后想做就得去维也纳的感觉。
当然,他也没觉得维也纳不好,只不过比起外出他更愿意宅在家里搞创作。而且咳嗽也确实很严重,有时候痰里还能看到血。
这种现象怎么看也和身体健康不搭边,考虑再三后比才还是答应了手术。
“肿块不大,手术也不大,只需要在头颈部做个切口,把东西切掉就行了。”卡维继续说道,“要是等肿块变大,手术难度也会变大,说不定还得......”
“懂了懂了,你只前说过的,严重的话就要把喉咙全切掉。”比才认命似地叹了口气,“......那以后是不是都不能抽烟了?”
“得戒掉。”卡维说道,“喉癌见过不少,基本都有抽烟。”
“还有这种关系么?”
卡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琢磨起了手里的东西:“信我。”
“信信信......”比才咳嗽了两声,“那个......明晚歌剧院初演我的新歌剧,你有没有空?”
“额,明晚?之前倒是有好几个人问过我了。”卡维无奈地摇摇头,“实在不好意思,接下去我还得为巴黎外科技术大赛准备考核材料,明晚得和那些教授商量下,实在抽不出空。”
“这样啊......好吧。”比才有些失望,忽然一个念头闪过,“算了,我也不去了!”
“恩?那不是你的初演么?”
“我只是个写谱子的,又不是我上台,不去也省得被人说闲话。”有过许多失利经验的比才选择主动避开压力,笑了起来,“对了,当初我们聊过的,等手术结束后,我给你写个短剧目,怎么样?”
卡维也跟着笑了:“我倒是无所谓,别来什么情情爱爱的就行。”
“恩?真爱如火,没有美人作伴这辈子得多遗憾啊,为什么不要?”
“我只爱自己的工作,没余裕分给另一个人。”
卡维说得很实在:“就比如你这台手术,虽说切口不大,手术步骤也少。但我为了你的安全,仍然需要做大量练习,总结借鉴前人的治疗经验。多分掉一部分时间,理论上来说你的死亡率就会高上一些。”
“原来是这样,确实和我这种看灵感的不一样......”比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吧,我再想想别的剧情。”
......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比才也算得上是卡维的朋友了,他也很想去参加歌剧初演,即使自己听不太明白也没关系。
可惜巴黎之行并不轻松,从手术到演讲再到最后的外科大会,卡维眼前有太多要做的工作要完成。
从11月11日到巴黎后,他一连经历了好几场大手术,不是在手术就是在准备手术的路上。
病人的恢复也是有好有坏,分散掉了卡维大量精力。好在手术成功率和总体恢复情况都算让人满意,即使有几位切口有溃烂的,也都在情理之中,没有脱离他的掌控。
遇到这种切口,医生要做的就是坚持换药,渗出多就上新制作的vsd,如果出现脓腔可能就要扩开清创了。接下去的就交给病人自己的身体以及时间,只要身体没问题就没必要急,慢慢来即可。
这种主动慢下来一步一个脚印的节奏,让主宫医院许多医生看清了外科的本质,受益匪浅。
除开手术,卡维也没少参加讲座会议,还得留时间开义诊,以及完成当初承诺的剖宫产手术图谱。
这两大项都是笔杆子工作,前者要准备演讲稿,后者则要准备大量解剖绘图,自然占去了许多时间。
尤其是图谱,相隔大半年重新捡起原主人的绘画技术,卡维肯定会手生,属于脑子知道怎么画但手不一定跟得上。所以从做完劳拉的汝房再造后,他就把大部分时间分给了图谱创作。
眼看着再过两三天就能完工,结果外科技术大会又压了过来。
巴黎和维也纳一样每年都有外科手术大会,相比而言巴黎会议频率更低,但规模要大上许多。而且在大会上会有技术比拼,一般是截肢、缝合、止血几个项目,还没有出现过真正意义的大手术。
原本刚来巴黎的时候,卡维还被邀请参加比赛,结果看了卡维的技术后直接把他拉去做起了评委。按塞迪约和霍特的话来说,把卡维放在参赛席就等于拿16磅炮弹去轰蚊子,听上去比杀鸡用牛刀还夸张。
卡维倒是无所谓,因为他本来就没准备参加那种比赛。
但现在突然成了评委,想推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比才的这台喉部肿瘤切除术就是大会开场的表演项目。不管是难度还是新鲜度都很符合现今外科的水平,卡维没理由不去。
评委工作并不轻松,不仅要给外科比赛评分,还需要提出考核项目,所有项目最后得分总和最高的选手就能获得大赛奖金。
上一届的总奖金就有5万法郎,而这一届因为卡维的加成,提高到了8万。
作为这些日子在巴黎最举足轻重的外科医生,卡维的考核项目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比赛面向的是年轻人,项目不能难到让人无从下手,也不能太简单拉不开分差,而且还需要一定的创新来展现自己的特色。
除此之外,卡维还需要准备几场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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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科大会面向的是巴黎而是全法国,值得他去讲的内容相当多。
其中雷打不动的就是剖宫产和术前消毒,这也是他这次来巴黎的主要目的。剩下的两三场,他可能就需要在尾、疝气、血管吻合、整形美容、乳腺癌、肛周脓肿和褥疮里找了。
卡维现在更倾向于治疗肛周脓肿时用的自制vsd和一种用于伤口愈合的新药,主要是这两样东西的效果都还不错。
前者造价贵了些但能极大地缩短术后恢复时间,肛周脓肿那位病人仅仅两周就完全愈合出院靠的就是vsd。而后者对平民来说也完全可以接受,如果可以的话还能量产。
至于那些腹腔手术,可以做打包然后写个总论,如果还有空场他可能就把位置留给血管吻合。
为了应付这些会议演讲,卡维需要写不少稿子,从两天前他就推掉了好几位医院推荐来的病人,专心为会议做准备。
这种居家办公式的工作方式,降低了他对病房的关注度。一连好几天没出现在主宫医院,不仅让米克和黑衣人闲坏了,也让某位时刻想念劳拉的家伙心痒难耐。
李本不知道卡维不在医院,原本没想去医院。
只是12月2日是个不同寻常的日子,钱即将到账,劳拉的手术也已经过去了一周。他想在拿到钱之前去看看心爱的女人,所以便在傍晚时分特意乘马车来到医院门口。
他在周围停留了好一会儿,确定没发现米克和黑衣人后便悄悄熘进了医院。
李本的目的很明确,不需要和劳拉见面,只要偷偷看一眼自己的美人就行了。毕竟时间有限,逗留太久也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主宫医院是面向普通人的全免费医院,都是十几二十人挤在一起的大病房。但路上问了护士才知道劳拉并不住病房,而是住在一间临时清洁打扫后的仓库房。
李本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兴冲冲地跑去了那间“病房”。
谁曾想,这一次偶然下的冲动行为让他看到了这辈子最不愿看到的画面。
病房绝不只有劳拉一个人,三女一男的数量反而让这间宽大仓库房显得有些拥挤。三女很好区分,除了劳拉之外一个是穿着工作长裙的护士,另一个则是佣人打扮。
问题在那个男的身上。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礼服,整齐的波浪卷发披在肩上,就坐在劳拉身边。两人有说有笑,在劳拉脸上根本看不到手术后的痛苦和难受,而且两人之间的距离绝不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劳拉......”
直到两人的脸像涂了胶水的白纸一样紧紧贴合在一起时,李本总算反应了过来,自己可能被绿了。
一股冲动从体内直冲脑门,要不是多年培养出来的理性经受过太多磨练,他现在就会直接冲进去和那个男人理论。李本死死捏着手里的拐棍,全身都在颤抖:“劳拉!劳拉,劳拉......”
强压着火气的他心里也明白,会造成这种情况还是因为自己没地位,身体残废,还没钱。
最关键的就是没钱!
!
如果有钱他就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有钱也就不需要去应付那么多事情,有钱他早就可以带着劳拉远走高飞,有钱......
20万法郎不够!远远不够!
!
眼前穿着光鲜的绅士显然不是一年只赚十几二十万的人,这点钱根本不足以摆平这层关系,还要更多更多的钱。他长舒口气,把憋屈咽了下去,拄着拐杖转身离开,心里很快对艾西莉计划做出了些更改。
只骗一个人太浪费了,他要靠着手里这些文件多骗一些。包括艾西莉本人,骗一次不够,就太便宜这些有钱人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完全可以用一些收益来钓更多的鱼,反复利用他们......
可能是情感上的巨大刺激逼着李本去思考,他现在的脑子格外清晰。
忽然身后传来了护士的声音:“请问您找谁?”
“额,我......”李本看了眼仓库房,身子后退了两步,“额,我迷路了。”
“你要去哪儿?”
“外科病房在哪儿?”
“往前走左拐就是。”
“谢谢。”
护士觉得奇怪,因为病区大楼进门就是病房,这里反而很难找。除非从花园翻窗进来,不然怎么也不该错过才对。
同样觉得奇怪的还有躺在床上的劳拉,门口闪过的人影分明就是那个一直对自己不错的男人。
劳拉知道他这些天帮了自己许多,但她根本不信爱情也不想要爱情,她只想要更好的生活。眼前的爱德华能帮自己更多,也能给自己优握的生活。年岁大了些反而更好,说不定没几年就死了,自己还能在分到不错的遗产。
“怎么了?”爱德华毕竟是外交官,表情一看一个准,“你认识他?”
“不,额......”劳拉知道骗不过他,乱撒谎对关系不利,“只是见过,对我有点想法。”
爱德华眉毛一挑也没多说什么,关照了仆人两句,便起身要离开:“歌剧院还有应酬,我得先去一趟。你好好休息,有事儿找安妮卡。”
“好,我知道了。”
......
现在远在半小时车程外的巴黎歌剧院大门口人流攒动,路边密集的油灯将四周照得金碧辉煌,一辆辆马车停在这儿放下一位位穿着华丽的男女。
其中就有萨菲特的身影。
昨天和李本约定晚上六点半见面,比艾西莉的时间要早些。可现在时间已过,歌剧马上就要开场了,人却没来。
这种工作一旦中间环节出了点小问题,人就会胡思乱想,萨菲特也不例外。加上他是第一次做,又多日没有收入,免不了要考虑一下可能会出现的变故。
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时间地点?
还是说他们临时更改了地点,或者提前了时间?甚至于两人已经完成了交易,把自己晾在这儿不管了?
虽然李本一直让他放宽心,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实在没办法去相信一个老骗子。
“想什么呢?”
萨菲特只觉得肩头一沉,李本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时间快到了,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