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婉看着垂眸的沈之寒，心里一痛，抬起手来紧紧地抱住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沈之寒抬手跟她相拥，这事情埋在心里无人可诉，现在终于有个人可以让他放下心防。
这一天他等了很久很久。
这样难堪的过往，他之前还在担心林婉婉能不能接受。
可是腰上环着他的白皙双臂让他安下心来。
“所以你不愿意跟伯父见面，是因为这个原因？”
林婉婉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声音闷闷地说道。
按照沈之寒说的时间来推算，沈若明比他小了七八岁。
当年凌子鸢一死，沈从柏就抛下了沈之寒去国外，很难不让人认为，沈从柏是早就有了新欢。甚至凌子鸢一心求死，可能也跟这脱不了关系。
“嗯。”沈之寒轻轻点点头，声音低哑。
“可是，若明为什么？”
林婉婉不解的抬起头来。
如果说沈之寒跟沈从柏之间的嫌隙是因为沈从柏没陪在身边，那沈若明不应该是在沈从柏身边长大的吗？
为什么他的态度也那样奇怪？
沈之寒苦笑了下，把林婉婉散落的发丝撩在耳后，“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若明直到来A市之前，根本没见过爸。”
林婉婉不由得一呆。
既不在大儿子身边，也不在那个一心要出国陪伴的情人身边，那沈从柏这些年到底在哪儿？
沈之寒知道她在想什么，低声回了句，“我也不知道。”
沈从柏走的时候他还是个孩子，没能力去查这些，等到有了能力，他却害怕查到沈从柏第三个甚至第四个女人的存在。
明明之前他拥有过那么幸福美满的家。
凌子鸢曾经告诉他，自己的爸爸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她从未后悔过跟沈从柏在一起。
可是沈若明和那个女人的出现，让凌子鸢讲给他的话都变成了笑话。
那些为了爱情对抗家族的故事，忽然变成了裹着腐烂苹果的漂亮糖纸，绚烂的包装下恶心的让人不忍直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之寒都无法接受这件事情。
他既无法接受这件事，也没办法将气撒在沈若明身上，所以只好尽量的躲着沈若明。
“那个女人……”
林婉婉轻轻地问了一句。
“不知道，她把若明留下之后就走了。”沈之寒掀起唇角，面带嘲讽。“估计本来是想借着孩子上位，可能是没想到爷爷态度坚决吧。”
林婉婉垂下眼眸，所以沈若明也被孤零零的留在了沈家，甚至是以更加见不得光的身份。
不是在期待里到来的孩子，不被人所爱着的孩子。
可想而知，在沈家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两人站着说了这么久，沈之寒怕她累，干脆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林婉婉惊呼一声，下意识的环住他的脖子。
在落地窗边的贵妃榻上，沈之寒抱着她坐下来，并没有松开手，而是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背靠着沉沉的的夜色，接着讲了下去。
沈老爷子始终不肯将沈若明的身份公之于众，沈之寒一开始也不清楚为什么，直到有一天，他放学回来路过书房，听见沈老爷子跟忠叔谈话。
那时他才知道，沈若明的母亲身份实在是不太光彩，是个夜总会的陪酒小姐。
而且她跟老爷子说，沈家要是不要这个孩子，她也不想要这个累赘，干脆扔出去病死算了。
沈之寒一瞬间如遭雷劈，不能理解沈从柏为什么会认识这种女人，也不理解沈若明的母亲为什么这么狠心。
他不想在听。猛地转身想要回自己的房间。
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
瘦弱的小男孩穿着一身宽松的衣服，看起来旧旧的，手里抱着一个破旧的泰迪熊，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他的眼眶已经瞪得发红，眼睛里闪着碎钻一般的光，却还是死死地咬着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来时的衣服，看护他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脱不下来，只要有人给他换衣服，他就会像只受惊的小兽一样，惊慌失措的躲进床下的阴影里。
怀里还紧紧的抱着那只泰迪熊。
那是他来的时候抱在怀里的。
大约是他妈妈买给他的唯一的一件玩具。
沈之寒心里一酸，上去主动牵住了他的手，把他带回了房间。
那只小小的冰凉的手，反握住抓着自己的大手，愣愣怔怔的跟着沈之寒回到了房间。
就在沈之寒端了杯温水给他喝的时候。那个小小的身子再也憋不住，扑进沈之寒的怀里大哭起来。
那些眼泪汹涌的浸湿了沈之寒的校服，湿成一片。
那个小小的身躯在怀里抖动着，沈之寒神情复杂，想了想，还是轻轻地抱了抱他。
那天之后，沈若明就成了沈之寒的跟屁虫。
沈之寒上学的时候，他就在门口呆呆地等，直到沈之寒回家他才会站起身来跟在身后。
只要沈之寒在，沈若明就变得很不让人操心。
下人连哄带吓的让他去洗澡，一点用都没有。但只要沈之寒一个眼神，他就会乖乖的走进浴室，出来自己换上新衣服。
生病的时候，只要是沈之寒拿出来的，不管多苦的药，他都会大口大口的喝个干净，然后把空杯子给沈之寒看。
像个献宝的小孩。
就连沈老爷子看见两个人的相处，都不由得叹了口气，感叹了一句这孩子跟沈之寒有缘。
大约是沈若明自己丢掉了。
“只有我知道，他大约是害怕做的不好，我生气的话，会再一次被丢掉吧。”
沈之寒的手抚摸着林婉婉的长发，语气有些感慨。
明明只是个孩子，却每天过得心惊胆战。
林婉婉听着他低声的讲着这些过往，忍不住鼻子发酸。
“所以沈若明待你如父如兄。”
她之前就发现了，沈若明并不在乎沈家任何人的看法和态度，唯独是面对着沈之寒，他一个不字都不会说。
甚至会在犯错的时候害怕“二叔”失望。
相比起几乎不出现的沈从柏而言，照顾他的沈之寒才更像是那个父亲。
这两个境遇相似又不同的孩子，在漫长的时间里相互救赎着。
林婉婉忍不住心酸的亲了亲沈之寒的胸口。
沈若明的童年里还遇见了沈之寒，可是她的沈先生，却只能在无数个黑夜里自己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