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红枫还想说话，就被陆廷拉住了衣服，示意她别问了，反正苏青璃也不会说。
抿了抿唇，谢红枫把话咽了回去，跟陆廷一起离开。
听到病房的门被关上，苏青璃这才抬手拔掉了司毓身上的银针。
司毓躺着没动，腿上传来的疼痛感让他愈发清醒。
最后那些令他痛苦不堪的记忆都是真的，此时以另一种方式存活在那个叫做陆北遇的少年身体里，虽然不可思议，但也是真的。
“我知道你是司毓。”苏青璃将银针收好，没再继续往下说。
听见她的话，司毓的眼睛转动了下，神情有些复杂。
她没死。
她好好的站在他面前。
周遭陌生的环境，又在以另一种方式告诉他，这不是他原本的那个世界。
所以即便苏青丝没死，却也不是那个靖安府的世子了。
她没死……
可他的家人却因为她而无辜惨死，他甚至是连家人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眼泪夺眶而出，司毓蜷缩起身体，将整个人埋进被窝里痛哭了起来。
苏青璃的手伸到半空时犹豫了下，到底还是没落下。
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许久。
被窝里的哭声终于停下。
苏青璃起身倒了杯水，“喝点水吧。”
她轻柔地掀开被子，正对上司毓满是仇恨的眼。
司毓甩开苏青璃的手，冷眼瞪着她，“殿下不是知道我是谁吗？这个时候还敢站在我面前，苏青丝，你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苏青璃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把手术刀，短小的刀刃透着银光，看上去十分锋利。
“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好过一点的话，你可以。”
司毓抢过手术刀，冰冷的刀刃对准了苏青璃的脖颈，手轻微颤抖着。
“对不起司毓，我知道因为我让你受到了很多伤害。”苏青璃抿了抿唇，“但你可以告诉我都发生了些什么吗？让我有机会可以补偿你，好吗？”
“补偿？怎么补偿？殿下补偿得了吗！”
司毓的情绪逐渐激动。
“苏青丝！我司家上上下下百十条人命，是你说一句补偿就可以让他们死而复活的吗！”
苏青璃的瞳孔微微放大，“你，你说什么？”
“是你害了我们司家全族人的性命！是你把我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是你让我身处地狱，生不如死！”
“苏青丝，你欠我们司家的，拿什么补偿！你又补偿得起吗！”
“司毓，我走了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为什么司家……”
司毓冷笑了声，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呵呵，发生了什么重要吗？除了我，所有人都死了，殿下就算现在知道了一切又能如何？”
“是因为你，让我失去了我最重要的家人，那我……也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最在乎的人死在你面前！”
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司毓抬手就举起手术刀对准了自己。
“不要！”
苏青璃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抢过手术刀，“司毓！你想干什么！”
“呵呵……我想干什么殿下难道会看不出来吗？当然是想死了啊。”
司毓冷笑着，陌生得仿佛另一个人。
苏青璃将手术刀丢开，半蹲在他面前，“我知道不打一声招呼的离开是我不对，但司毓，有些事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
“比如，你到王府，比如，离开。这些都不是我能控制的。”
“既然你掌握了北遇的记忆，那你就该知道我没有说谎，司毓，我也没必要骗你，不是吗？”
目光随着手术刀的扔远而变得涣散。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终归是你欠了我司家一百二十三条人命。”
司毓盯着地上的银光看了会，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
“如今殿下在这里生活得极好，有爷爷疼爱，父兄护佑，爱人缠绵，哪里还记得在靖安王府上的地牢里，有一个被折磨得不像人样的我。”
“司毓……”
司毓避开她的手，眼泪再度流下，“我不怪你。”
他静静的看着她。
“真的，殿下，我不怪你。”
“纵然入王府不是我本意，但我既入了王府，接了要治好你的任务，自然是要达成的。”
“喜欢殿下也是我一厢情愿，细细想来，其实殿下也明里暗里的拒绝了我多次，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妄想攀附皇族，一步登天。”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司毓，别说这种话来诋毁自己。”
苏青璃再次尝试去握司毓的手，这一次，他没有躲开。
“司毓，告诉我，我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说不定我能想到办法弥补呢？也或许，还有机会可以救下你的族人呢？”
大抵是因为听到可以救下族人，司毓的眼里生气一道亮光，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没用的，车裂，腰斩，俱五刑，如何能救得活……”
苏青璃身体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你，你说什么？！”
“是看守地牢的守卫说的，他们说靖安王痛失世子，导致疯魔，下令对司家人施以酷刑，她亲自坐镇监刑，那一日，刑场外尸横遍野，司家人无一全尸。”
司毓的语气平静，好似讲述的事与他无关，是别人的故事般。
苏青璃的身体轻微颤抖，饶是她在异度空间里亲眼见过那么多血腥暴力的场面，可当她想象出靖安王为了自己的女儿，而对一群无辜人施以如此酷刑，还是觉得过于残暴。
“司毓……”
苏青璃轻声唤了声他的姓名，却说不出一句抚慰的话。
司毓闭上眼，避开苏青璃那满是愧疚的眼，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
“殿下不必以那样的眼神看我，事情过去多年，我早已忘却伤心是何种滋味。”
“更何况，纵然他们死得再如何惨烈，我也无缘亲见，因为我早已被剜去双眼，困于地牢，连替他们收尸都不能。”
苏青璃知道她的离开必然会连累司毓，但她不知道，事情居然会发酵得如此严重！更不知道，靖安王会牵连无辜者。
苏青璃满怀愧疚，“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父王她会如此，如果早知道我……”
“早知道的话殿下便不会走了吗？”
司毓打断苏青璃的话。
“你不会。”他自问自答。
“即便是早知道王爷会牵连无辜，殿下你还是会走。既然如此，那殿下知道与否，又有何种差别？”
司毓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殿下终归，不是属于那个世界的人。”
第41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