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一世,顾如是万万不敢托大, 什么事都瞒在心底, 这是蠢货才会做的事情。顾如是心里清楚,论阴谋诡计, 自己远不及卫颐和江白禾那对贱人,她也从来没有想过,重来一世, 自己的智谋水平就能有显著提升,出生顾家,外祖是萧家, 这就是她最好的本钱和底牌,顾如是不觉得合理运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有什么不对, 有那么厉害的一个娘亲而不指教, 那才是愚笨的行为。
这估计也是顾如是的优点之一吧,清楚的认识自己的不足,绝对不会在羽翼未丰之前, 以卵击石。
算起来,萧家戒备森严,尤其是生了上件事后,萧世坤只会越小心谨慎, 顾如是和娘亲商量之后,一致觉得如果有人要动手最好的机会就是在萧世坤的寿辰当天。
一来, 那天许多宾客前来, 萧府内的许多人手会抽调去前院, 而且人多眼杂,难保混进来一些心怀不轨之人,二来,那日萧世坤作为寿星公,必须得出现在寿宴现场,而且身边不能像往日那般跟着一群护卫,是侍卫最薄弱的时候。
如此一来,怎么将寿宴现场布置的万无一失,成了重中之重,萧世坤不仅想要抓住那个动手的人更想要顺着那条线,将他们背后隐藏在萧家的势力,一网打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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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世坤作为萧家家主,他的寿宴自然布置的热热闹闹,几大世家包括皇族,早早的派人来了禹城,几乎都是嫡系嫡支,为的就是表明自己和萧家的亲近,许家来的是这一代的嫡次孙,江家来的是嫡长孙江濯清以及夫人林月琴,太史一族神出鬼没,没有派人过来,但是礼物还是提早送到了,皇家来的是三皇子卫灏,他算是几个皇子里头最没有存在感的,可是在夺嫡渐渐白热化的当下,让他来参加萧世坤的寿诞,才是最稳妥的。
其他次于萧家的世家贵族来的基本上都是家主,尤其是那些依附萧家的世家,几乎嫡支的都来了,为的就是早早让下一辈在萧世坤面前露个脸,若是运气好让萧世坤看中了,将来的好处就源源不断了。
抱着这样想法的人还不少,因此顾如是明显的现今天到场的女眷有好些都是适婚年龄的,打扮的娇艳动人,在舅娘面前表现的无比积极,争取把最好的一面表现在她的面前,不知道是看上了她舅舅,还是看上了她那几个表哥,顾如是觉得应该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今天最惊喜的还是要数杨城送来的寿礼,以往卫邵卿都是固守杨城,从来没有和外界有过什么牵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顾如是定了亲的缘故,爱屋及乌,萧世坤的寿辰,他让心腹送了一份贵重的礼单过来,没人知道那几个箱子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但是看萧世坤的表情,绝非凡品。
杨城的南王是终于坐不住了,准备做些什么事了吗?在场的都是人精,一件简简单单的事,能让他们衍生出许多不同的猜想。
在外界看来,不论是杨城和上虞顾家的联姻也好,还是这次萧世坤的寿宴,对方送礼之事也罢,都是卫邵卿那方的势力不准备在和文昌帝保持明面上的和平的号角,双方的矛盾由来已久,之事之前卫邵卿一直蛰伏杨城,没人在明面上提起,可是此时对方已经从杨城出来,还和顾家的嫡女定了亲,对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的威胁越大了起来,即便卫邵卿没有那个意思,文昌帝或许也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一山不容二虎,皇帝和南王,早晚要斗起来。
这么想着,在场的众人纷纷小心的观察着顾家人和皇室来人的表情。
萧见素和顾如是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来,到是卫灏,涵养不够,听到杨城送礼过来后脸色就不是那么好看,显然他和那些人一样,也将这件事视作了南王开始不安分的前奏。
萧见素是萧世坤嫡亲的胞妹,比起其他私下里有嫌隙的堂兄弟,自然她更有资格做主桌,顾如是坐在主席的位置,总觉得背后似乎隐隐有灼热的视线盯着自己,她面上的表情不变,从宽大的衣袖中掏出一枚银质雕花的小镜子,约莫半个巴掌的大小,这事舅舅送她的西洋镜,她微微的侧了侧手,将那枚银镜朝后头照了照,因为有宽大的袖子挡着,动作幅度又小心,没人现她此时的举动。
她的感觉果然没有错,一个穿着墨蓝色衣袍的清秀男子死死的盯着她,只是对方的警惕心似乎很强,在顾如是现他的举动没多久就错开眼去,要不是刚刚顾如是看的真真的,怕是也会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一桌坐的都是舅舅的庶出子女,顾如是对那个男子没有多大的印象,想来在萧家也是不受宠的,可是对方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看她?顾如是还没有自恋到只是匆匆几面,对方就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地步。
这么一想,顾如是偷偷凑近二哥的耳朵旁,小声的问了一句。
“那是舅舅的六子萧宗砾,庶出,他的生母原是舅母身边的大丫鬟,只是背主爬了床,舅母宽容,原是想要将她提为姨娘,只是对方爬床的手段似乎不太光彩,舅舅不愿意,只给了她一个侍妾的名分,在诞下他之后血崩而亡。”
顾容苏对于萧家的情况十分了解,知道妹妹不会无缘无故问起这么一个人,十分详尽的对着她解释了一遍。
“舅舅不喜其生母,萧宗砾在萧家的几个庶出子嗣中也没什么存在感。”
从名字就能看出来,萧世坤的四个嫡子分别名为宗珏,宗瑜,宗琪,宗宝,都是美玉宝贝,而萧宗砾的砾字,只是碎石罢了,天壤之别。
说来也是巧,江白禾和顾如心的生母也是诞下她们之后就血崩而亡,致使她们都养于嫡母的膝下,萧宗砾是庶子,舅母又有四个嫡子,到是没有那么好运了。
这个念头在顾如是的心中一闪而过,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猜到了什么,但是一闪而逝,快到让人抓不住。
“娘,你当初彻查顾家上下的人手的时候,有没有查过那些已经死掉的人?”顾如是凑到娘亲的耳边,悄悄的问了一句。
寿宴热热闹闹的,她的声音又轻,除了萧见素,谁也没有听见她刚刚说了什么,而且即便是问这么一个严肃的问题,在外人看来她的笑容甜甜蜜蜜的,仿佛是在和长辈撒娇,看到她凑在萧见素的耳边说话,也只会会心一笑,而不会多想些什么。
萧见素听了闺女的问话,眼皮忍不住跳了一跳,终于想清楚这么些日子自己总觉得忽略的问题。
她微微笑了笑,宠溺的拍了拍闺女的手背,看上去就是母女情深的画满,只是顾如是知道,娘亲已经明白了她所要表达的意思。
这其实也是很多人的误区,总觉得活人可怕,可是有些时候,埋下杀机的或许是死人,还是已经死了很多年的人,毕竟即便要查埋在族中的钉子,也没人会去查一个早就死透透,尸骨或许都已经化为灰烬的姨娘。
顾如是并不知道卫颐,江白禾,顾如心或许还有更多更多人之间的关系,但是刚刚突如其来的那丝想法,还是给了他们一条很好的思路,或许就着这条线,能查出以往许多他们所忽视的问题。
萧世坤作为寿星公,自然有许许多多的人过来敬酒,萧世坤面前摆着的酒壶里头装的是清水,毕竟那么多人敬酒,他要是照单全收,非醉死不可,上了年纪的人,身体的保养是要的,更何况是萧世坤那么惜命的男人。
萧苋今天穿着一身水红色的绣银丝波纹锦缎罗裙,款式略微大胆,齐胸的衣襟露出精致的锁骨,鲜艳的颜色衬托的她肤白如玉,娇艳欲滴。
“女儿在这儿祝爹爹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萧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主桌的位置,十分凑巧的就站在顾如是和顾容苏位置的中间。
女儿给爹爹祝寿,这本来就是稀松平常的事,在萧苋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庶子女来给萧世坤敬过酒了,萧苋的身边站着一个斟酒的丫鬟,不知道是银质的酒壶拿了久了手抖,还是什么原因,她原本倒得好好的酒壶忽然间转了个方向,飞溅的酒水全倒在了顾容苏的衣袍之上。
萧苋似乎是没有意料到侍女的这番意外举动,也忍不住吓得往边上退了几步,正巧撞到了一旁的顾如是,手一抖,已经斟了一半的酒杯,直接滑落,打在了顾如是的左手侧衣袖上。
今天是一个大喜的日子,顾如是的衣服自然也是喜庆的粉紫色,只是这衣料特殊,沾了酒水之后,形成一滩暗色的印记,显得格外显眼。
“表少爷赎罪,表小姐赎罪。”
那丫鬟吓得脸色惨白,赶紧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额头都磕出血来了。
“你这丫头笨手笨脚的。”萧苋叱骂了那丫鬟一句,还想说什么却被萧见素制止。
“今日是你爹的寿辰,不宜见血,苏儿,你们两人回自己的屋子换件衣裳。”萧见素的目光隐隐的和哥哥萧世坤有了个交汇,萧苋没有瞧见,见小姑姑主动赦免了那丫鬟,心头顿时就是一喜。
“笨手笨脚的,还不赶紧谢恩下去。”萧苋对着那丫鬟说道,只是刚刚那场闹剧,匆匆的补敬了一杯酒,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穿着带有脏污的衣服,是一件十分不得体的事,顾如是和顾容苏自然就和娘亲说的那般,带着丫鬟离开,准备换一件干净的衣衫再过来。
就在两人离开后的半响,萧苋和萧宗砾也前后脚离开,屋内那么多人,少了他们两人,一时间倒也不明显。
萧世坤全程对那些来敬酒的人来者不拒,反正酒壶里头装的是茶水,喝再多,除了肚子涨一点也不会醉,他的余光一直都注意着场上的众人,两个庶出子女的离开,让他的神色幽暗了许多。
他的视线转向妹妹,萧见素十分微弱的摇了摇头,然后又点点头。萧世坤神色正常的对着来敬酒的开怀大笑,两人神态自若,就仿佛什么都没生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