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似有心事,在下今日既然有幸成为您的游伴,还请二小姐言语不要有所顾忌。”
大街之上陆瑾禾与周同并肩同游,中间却并未有多少言语。
其实除了装着心事之外,陆瑾禾多少还是有些担心自己一开口又与眼前之人发生冲突。
在府里倒还好,若是在大街上吵起来,那可是让人看了笑话。
“周大人。”陆瑾禾停下脚步面对周同。
周同微微一笑,那常驻于脸上的虚假笑容让陆瑾禾看着十分之不舒服。
“二小姐称呼在下周同就好,毕竟在下没有任何官职在身。”
“即使是没有官身而已有如此多的人愿意与你结交,这是不是说明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去往任何一个位置。”陆瑾禾一脸好奇地看着周同。
按照宋缺的说法,这周同似乎是定王一系的。但如今定王遭到了打压,但此人却未受到任何牵连,这本就是一桩奇事。
“二小姐说笑了,只能说是本人擅长结交,至于坐什么位置,应当由丞相与陛下决定。”
“你这言语似乎是可以将丞相大人放在前头,其用心似乎有些险恶。”
陆瑾禾说出这话的时候心头有些后悔,她都已经做出了决定,定然不会在大街之上与城守大人起冲突,但这才没过多久,誓言就如此顺当地破了。
对于陆瑾禾的话,李棠安倒也不以为意。当初在燕京的时候,陆瑾禾与他言语之时某些话语也多少有些不谨慎。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李棠安才能够与陆瑾禾聊到一处。李棠安听过的虚假奉承之言可谓是车载斗量,但真心之语却难见片言。
“这可是天大的误会,丞相府掌管吏治,三等以下的官员可以自行决断,三等以上的官员或天子近臣会由天子决断,这本就是西齐规章。”
“也就是说,周大人有信心自己的官位在三等以上?”陆瑾禾一脸揶揄地看着李棠安。
由于兴城位置特殊,城守有着军政两手抓的权力,其评级为四等,寻常郡县的城守则为六等,一群郡守则为三等。
以刚才的话来将,那就意味着眼前之人有信心一步跃上郡守位置,甚至攫取更高的地位。
“在下可没这么说,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所谓尽人事,就是尽可能多地贿赂朝官,让他们对你偏袒?”陆瑾禾继续讽刺道。
李棠安沉吟片刻道:“丞相大人即使收了礼,对于在下也不会太过偏袒。”
这话让陆瑾禾的讽刺无法持续下去,毕竟连丞相大人都收了礼,她这个做女儿的又有何立场去斥责眼前这位周大人贿赂官员。
无话可说的陆瑾禾哼了一声,转过身去继续前行,李棠安也微微一笑跟了上去。
这是在燕京都见不到的情形,这是陆瑾禾最为真实的一面。至少在此时此刻,李棠安能够忘记不少烦恼,静静地守在陆瑾禾身边。
当初那场简单而仓促的婚事是李棠安的遗憾,他一直想着要做些弥补。只是,从陆瑾禾西行来寻他踪迹之后,李棠安只感觉自己的债是越背越多。
李棠安甚至会去想,会不会有那么一日,自己与陆瑾禾会达到大恩若仇的地步。
行进之间,李棠安忽然闻到而来一股熟悉的味道,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寿材铺子。
“就在这里!”陆瑾禾停下了脚步。
李棠安沉吟片刻道:“二小姐是想要祭奠家人?”
陆瑾禾微微点头:“你应当听说过的身世,我是北燕人,家人在战争中殒命,如今不知道他们坟茔在何处,也只能以这种方式让他们知道这尘世中还有人挂碍。”
李棠安没再多说什么,默默地陪在陆瑾禾的身后,一同进入寿材铺。
不过,在进入寿材铺的时候陆瑾禾便有些迷茫了,除了香蜡纸烛外,她不知道这种远吊的方式还需要些什么。
最后倒是李棠安帮忙,让寿材店老板取了纸人衣冠,以此来吊唁魂灵。而后又当即挥毫,一片祭文挥就。
陆瑾禾捧着读完,泪水立马充盈了眼眶。
“在下的文笔应当没到如此地步吧!”李棠安有些慌了,他想要伸出手去为陆瑾禾擦干泪水,但又想起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得不将手收了回来。
虽在眼前,不可触碰,这样的感觉并不好。
“客人此言差矣,所谓祭文并非由辞藻堆砌,情到浓时,方能感天动地。”寿材店的老板方才也看了几眼祭文,似乎是想起了死去的老伴,此时竟也是老泪纵横。
陆瑾禾看不得这场面,想要付钱离开,却发现自己身上并无钱财,若是此时去向阿绿取,似乎又有些不太合适,一来二去,陆瑾禾居然愣在了当场。
李棠安已经看出了陆瑾禾的窘态,他此时并没有逗弄陆瑾禾的意思,付了钱将祭奠之物一同提在了手上,那感觉就好似陆瑾禾的随从跟班。
出了店铺之后,陆瑾禾小声地对李棠安道了声谢,而后自顾地走在前头。
西齐城外,晓风山头,在此处可以隐约东望,在此处祭奠最为合适。
在李棠安的帮助之下,陆瑾禾将祭奠所需摆好,在纸钱烧到一半之后陆瑾禾已经泣不成声,只能由李棠安来念完祭文。
“魂无咎兮归故里,天降恩兮得安乐……来世安兮不见兵,衣食富兮人不离……”
“今次哀声以传,故者请安!”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回应两人,在祭文完毕之后,一阵风吹来,将纸钱化为的灰烬卷入了空中。
陆瑾禾不禁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抓住亡者的手,只不过这一切不过是徒劳地对空挥舞。
祭奠完毕,陆瑾禾靠在一块山石旁暂歇,李棠安站在她身边,难得地不发一言。
“你这人现在看来还不错。”陆瑾禾开口打破了沉默,当她支撑着想要起身的时候,忽然双腿一麻重新坐了下去。
“在下是否可以扶你一把?”李棠安开口问道,而这言语引得陆瑾禾扑哧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