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那张胜过万般霞彩的俊颜,不容抗拒地闯进她眼里,神魂仿佛被他幽深眼瞳吸进去了。
他静静地站在她面前,美好得像一幅画,清潭似的眼眸萦绕着浅淡愁绪,温润目光夹杂着丝丝冷冽,让人看一眼,心跳就乱了分寸。
苏芷香还没从惊惶中回过神,商陆怅然开口:“你想去哪儿?”
“我、我哪儿都不去,只想等相公回家嘛。”苏芷香突然开了窍,明明可以用美人计,何必捡鸡蛋砸硬石头。
她匆忙给春花秋月递个眼色,示意她们都躲远点儿,千万别犯傻惹火烧身,俩姑娘心领神会退到影壁后面,尽量把自己藏起来。
苏芷香拎起裙摆小跑上前,扬起手轻揉商陆宽阔肩膀。
“相公辛苦了,回去我给你捶背。”苏芷香顺着商陆胳膊摸下来,抱住他手腕晃了晃,眼看他没生气,胆子更大了些,双手环住他劲瘦窄腰,雪颊贴在他胸前缓缓抬眸,双眼清澈灵动温情洋溢。
她太熟悉他的身体,只要她愿意,轻而易举就能取悦他,哄得他再也没脾气。
商陆感受着她的香软,心底的空虚顷刻被填满,明知这是饮鸩止渴,他也甘之如饴。
他展开微僵的手臂抚上她肩背,指尖缭绕着她柔滑的长发:“莫非这就是心有灵犀?我偶尔走一次西院,阿香恰巧在这里等我?”
商陆不忍心告诉苏芷香,她的一举一动都躲不过他,她的挣扎不过是白费力气。除非他放手,她不可能离开半步。
苏芷香睫羽轻颤,笑得眼角弯弯:“可不就是巧了,一定是我心心念念想着相公,老天爷都被我感动了。”
呸,奸商果然在监视她,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她怎么敢动啊。
“阿香深情至此,叫我如何是好。”商陆落下的视线掠过她芙蓉面颊,停留在她唇边,她没有涂口脂,浅色樱红更显青春娇俏,薄软唇瓣微微张开,珍珠贝齿若隐若现,柔软的舌尖引人遐想。
她那么努力讨好他,甜美的笑容暗藏心虚,那几声相公叫得卑微胆怯,靠在他胸膛的香肩瑟瑟发抖。
这个虚情假意的女人,嘴上说着他爱听的话,心思早就不在他身上了。
但他就是喜欢看她娇笑模样,听她柔声撒谎都觉得好迷人,他真是疯了,难怪她想逃。
春花秋月瞧见他们搂搂抱抱走远了,俩人的嘴巴都快合不拢了,阿香姐对少东家究竟是爱是恨?她口口声声说少东家有多可怕,怎么一见到他就投怀送抱?
除了以色侍人,她就没有别的法子对付少东家?不过,少东家看上去挺受用的,前一刻还像雪山冰封千里,眨眼间就变得热情似火,两个人抱得密不透风都不嫌闷。
春花秋月相视无语,男女之间那点事,真是看不清猜不透,她们还是见机行事吧。
苏芷香和商陆暂时忘却烦恼,一路上赏花逗鱼,穿过回廊走过小桥,看遍宅院的每个角落。
苏芷香恍然想起漫长的新婚之夜,她逃跑无路苦熬到天明,唯恐被商陆抓进牢狱,商陆却已不认得她。
她第一次走出门看清这座宅院,还是他带她去敬媳妇茶,商陆身为少东家,但没得到应有的尊重,就连府里仆人都嘲笑他马上风。
今时不同往日,商陆在商家的地位无人能及,她这个冒牌少夫人没少沾光,横着走路都没人管。
仔细想想,老爷子对她的态度比以前好多了,就算万橘红故意搅得鸡犬不宁,商陆帮她求个情,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苏芷香在商陆的柔情中放松戒备,两人相拥着走向戒律堂,她抬眼瞧见那个晦气地方,扭头就往回走,商陆却搂住她的腰,一把将她带回怀里。
“阿香,你信我么?”商陆从她躲闪的眼神找不到一丝信任,心里生出深深的挫败感。
苏芷香嘴角抽搐再也笑不出来,她隐约看到戒律堂里坐满高矮胖瘦的老头,平日见不到的商家宗亲好像都来了。
奸商跟她玩养肥就宰这招,还好意思问她信不信他,真当她蠢到家了?
“商陆,我掩护你销毁金疮药,私挪银子做新药,一文钱都没放进自己荷包,你祖父受人挑拨,你不能让我背锅!”
“我知道,所以,你只能跟我走。”商陆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
苏芷香眼眶微热,哽咽道:“你以为我傻吗,你不松口,老爷子不会对我动家法。”
商陆脚步一顿,随即收紧手上力道,像是怕她再次逃脱:“走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苏芷香既委屈又心酸,完全听不进去:“我不要,我没做错为什么要挨打?你抓假药贩子为了立威,罚我倾家荡产借印子钱,如今为了保住东家之位,骗我替你受罚推脱干净,这就是你说的爱我?奸商,我才不要信你的鬼话!”
商陆惨白脸庞毫无血色,眼瞳里倒映出她姣美面容,脆弱惹人怜爱,残忍伤人无痕。
他颤抖的指尖抚上她脸颊,轻柔摩挲:“阿香,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
苏芷香心底的愤怒战胜了恐惧,她丢掉自尊讨好他,到头来还不是被他卖了?商陆就像耍猴一样,随她上蹿下跳卖力表演,最后都逃不出他手里的那条锁链。
她真是傻,亏她还以为,他对她有情。
“奸商放我走,你再敢拦我,大不了鱼死网破。”他手臂坚硬如铁,苏芷香挣脱不开,商陆看她气到涨红了脸,又踢又踹恨不能咬他几口,颓然闭眼遮住眼底的落寞。
他不再多言,抬手将她拦腰抱起,苏芷香惊呼出声,身无着落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抱紧他,任由他温热气息包围自己。
熟悉的药香无孔不入,渗透肌肤蔓延至心里,她嘴上说讨厌他,身体却早已接受他,多么悲哀无奈的事实。
商陆垂眸看她一眼,内心深处的伤感难以抑制,他隐忍着没流露出来,抱着她大步走向戒律堂。
商济民已在堂内坐等多时,商安堂声势高涨,商陆投状成功都是好事,可惜家宅不宁人心难安。
二房闹出满城皆知的丑事,廖思燕与商锦飞和离,他再不舍得也没理由阻拦。
商锦飞那孙子,娶不到那么好的媳妇了,但他的子孙根都废了,怎能拖累人家守活寡。幸好,方玉婉母子没有离开的打算,方玉婉受了多年委屈,是时候将她扶正了。
老爷子当时在气头上,怒将商锦飞从家谱上除名,事后商家宗亲多番相劝,商锦飞好歹有个儿子,就算念及重孙小宝,也不能让二房断了香火。
商济民思来想去不得不妥协,方玉婉守个废人过活已是不易,无非想为儿子谋个好前程,至少应该落个嫡出的名分。
老爷子答应商家宗亲,保留商锦飞谱籍,将方玉婉提为正室夫人,然而,商锦飞行为不端,必须受诫家法处置。
商济民回来主要是为了稳定二房,商锦盛和万橘红拿药坊账本告长房的状,在他看来都是小事。
商陆是宗亲公认的东家,只待选个吉日授予传家药杵,销毁存货重做新药,都是为了商安堂的声誉着想。
他又不是老糊涂,他给商陆难堪,不是往自己脸上抹灰吗?
不料,商陆得知药坊账本丢失,也赶来江心岛找他,主动领罚不说,还要求众宗亲见证。
商济民当他严于自律勇作表率,没有多想就答应了,反正宗亲那边前几日就约好了,顺便走个过场。
商海裕和郑氏听说儿子还有得救,感激涕零为他求情,商锦飞卧床多日还没痊愈,老爷子准许他康复后再受罚。
方玉婉母子突然被带来,面对老两口的殷勤示好,并没觉得欢喜。
她始终都明白,没有儿子,她早就死了,若不是娘家回不去,她压根不想留下来。
方玉婉只为儿子活着,正室夫人徒有虚名,她不稀罕,对她儿子来说却是大有益处。
方玉婉母子接受了商济民与众宗亲的安排,商海裕和郑氏喜忧参半,儿子已是废人,也只能这样了。
二房那家子转危为安,还多了个嫡出孙子,万橘红又气又急,更不屑与方玉婉做妯娌,她将嫉恨怒火都发泄到苏芷香身上,添油加醋编排长房的错处。
商济民听得不耐烦,正要派人去请商陆,却见长孙抱着媳妇,旁若无人地走进来,羞得宗亲老头们面红耳赤。
苏芷香娇艳的脸庞带着几分怒气,湿润的杏眸里闪烁泪花,唇瓣颤抖不安地抿成直线,双臂紧紧抱住商陆的脖颈,裙摆下的小巧脚尖,随着他的走动来回轻晃。
她在商陆高大身影的笼罩下,显得楚楚可怜,眼角蕴含着洇红水光,像是刚被谁狠狠欺负过。
这两口子偏又搂得那么亲密,难免不让人想入非非。
万橘红看傻了,如此轻浮放浪,哪是来听训诫,分明是秀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