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畔此时的温度和吻时的完全不一样。
吻时的温度很冰,凉凉的,是方想年往日的温度,这会却不是,很烫。
烫的杨夏的指尖想要缩回去。
方想年牢牢的攥住不松手。
杨夏的手便收不回去,跟着方想年移动。
先是唇,接着是鼻梁,再而后,是眼睛,和长长弯曲的睫毛。
然后是手掌覆盖了脸颊。
方想年开口说话,语气带了笑:“你小时候只学了一年的画画,现在怎么样,能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
这话是还给杨夏从前的调戏。
杨夏脸通红,说话带了点破碎的抖:“丑。”
方想年微怔。
杨夏将手抽回来,语气很淡:“丑八怪。”
方想年有些错愕,没注意到杨夏眼底的狡黠,全是失落。
他探头拿杨夏的镜子,仔仔细细的照自己的脸。
没觉得丑,觉得还行,只是眼角多了点细纹。
他失落的不行,喃喃自语:“该保养了。”
杨夏捏起笔,云淡风轻:“再保养,也老了。”
她是存心的,谁让方想年性子大改,老是暗搓搓的调戏她。
方想年半下午的时候都有点难受。
说不清道不明的,可能是因为自己真的老了。
夜半的时候,方想年偷摸的钻进了杨夏的房间,往她被窝里挤。
杨夏闻见他的味,有些不习惯,但没说什么,脸红红的埋进他怀里。
方想年是来求存在感的。
老了他没办法,就算使些手段找派出所给自己改年龄,老了就是老了。
杨夏对于年龄的差距,也会记一辈子。
不如让她想点别的。
老当益壮的方想年格外卖力。
不到凌晨,杨夏就哭哭啼啼的要将人赶出去。
方想年不愿意,厚脸皮抱着她挨挨蹭蹭,嘀嘀咕咕全是哀怨的说自己没有老,真的没有老。
杨夏累的眼皮子一直打转。
没时间理他,眼皮一合,直接睡着了。
方想年轻手轻脚的抱着人去洗,洗的时候对着浴室的镜子又照了照,心里安定了点。
还算年轻的,只是成熟了点。
隔天杨夏几乎要下不来床,心里骂了方想年几句,将整理好的日志装订好,接着给老先生打电话。
对面还是没接。
中午的时候再打,对面接了,说老人前天夜里去世了。
杨夏愣住。
方想年开车带人过去医院的时候,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杨夏干呕欲吐的模样吓到了。
杨夏牵着他的手,紧紧的抱着怀里的斜挎包,跟着指示去找那老人的远系家属。
却没找到人,隔壁病床的人说夫人跟着先生一起去了,就在昨天深夜,前后脚,没有亲眷和儿女,孤零零的两口子,一起走了。
杨夏愣住。
因为……九十三岁的老人日志讲的很清楚,他自从和前妻离婚后,再没有娶妻。
这个一起去的老人是谁。
护士找过来,递来一本厚厚的日志。
杨夏接过,细细的摸索,心脏跌入谷底。
原来兜兜转转,他们真的是两口子。
当年因为误会,因为解释不清,因为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而就这么错过却又互相等待的两口子。
杨夏说不清什么滋味。
恍惚间想起了那天她大言不惭的和老太太说的话。
没有谁离开谁会活不下去。
当时老太太抱着她,隐约是笑了笑。
没有任何含义的笑。
无声说的不过是,人和人不一样罢了。
杨夏抱着两本日志泣不成声。
也许是感同身受,也许是惋惜他们错过了六十年的青葱岁月,是真的,痛的心口揪揪的疼。
方想年一路上都没说话。
杨夏抱着两本厚重的日志,在车停在别墅门口的时候,回头看向方想年的方向:“你什么时候能种出来菜?”
方想年微怔,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很温柔:“一个星期内。”
一个星期,是俩人最开始说好的一个月最后的期限。
杨夏点头,笑咪咪的说好。
方想年本以为杨夏会低落很长时间,却没有。
只是在三天后去祭拜了两位老人的墓碑,随后将复印出来的日志给他们烧了过去。
接着便恢复如常。
方想年每晚钻进杨夏的被窝里睡觉,杨夏也都若无其事的很乖巧。
方想年便整日的钻到了菜地里。
一个礼拜还剩两天。
杨夏戴着耳机在摸索手边的书,眉眼敛着,全是恬静。
方想年屡屡回头看她,接着咬咬牙,打电话给助理。
挂了电话后,他走近,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杨夏抬头,伸手要抱。
方想年矮身抱着她,将她的耳机拿掉,语气很轻:“你说过的,只要我种出了菜,你就答应我一件事。”
杨夏恩了一声,接着挤眉弄眼的笑:“但你还能种出来吗?”
方想年憋了憋:“能。”
杨夏不置可否,只是笑。
方想年臊眉耷眼的看着她:“你是不是巴不得我种不出来,自己灰溜溜的回去。”
杨夏没说话,将针孔书递给方想年:“读给我听。”
又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直说,到底跟不跟他回去。
方想年眼底连着鼻腔都是酸涩。
酸得都快成千年的酸菜坛子了。
他抿唇,凑过去吻她,声音很小:“杨夏。”
杨夏心不在焉的晃着书。
“杨夏。”
杨夏恩了一声。
方想年沉沉的说:“杨夏,你……还能再喜欢喜欢我吗?”
杨夏微怔。
方想年没敢看她的脸,将脸颊埋到她的肩窝,声音很闷:“你能不能,再喜欢喜欢我,就最后一次,好不好。”
杨夏哽咽了一瞬,接着笑笑:“为什么?”
方想年浑身止不住的哆嗦:“因为我想让你再喜欢喜欢我,这样,就算是不发芽,我也认了。”
杨夏挑眉,心不在焉的德行没了,兴致勃勃的问:“认什么?自己回去,带孩子,上班?”
方想年皱眉反驳:“不可能,大不了孩子不要了,我和你在这过一辈子。”
杨夏嗤嗤嗤的笑,脸颊挨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真的吗?”
方想年在心里想。
肯定是真的,但孩子不能不要,大不了接过来,只是上学麻烦了点,毕竟小布丁的英文不怎样,想学会本地话还差了很多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