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夏抿唇,半响后笑笑:“行,但你得保密,不然你吃进去的,全都得吐出来。”
对面说好。
杨夏挂了电话后,去换衣服。
夜色正黑,门外传来保姆的叩门声,说让吃饭。
杨夏套了件宽松的大衣打开房门。
看见方想年时愣住了。
方想年从来没出现在这所洋房里,最起码在小布丁的眼里,爸爸妈妈从没有同框过。
杨夏面不改色的错身过去,方想年拽住她:“你的护照和签证呢?”
杨夏愣住,再来就是僵硬,紧接着是怒,她刷的一下抽回手,回头怒视:“你想干什么?”
保姆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小布丁咬着棒棒糖好奇的看着他们。
杨夏深吸口气,将门推开,拉着方想年进房间,随后啪嗒一声落了锁。
她没开灯,也没拉窗帘,就着昏暗看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方想年背靠着墙壁,语气很淡:“你想干什么?”
“什么意思?”
方想年搓了搓指尖,声音很萧索:“杨夏,从前你在卞山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杨夏愣住,片刻后笑了:“是,你什么都知道,连我第一次来姨妈的时间你都知道,然后呢。”
她逼近他:“然后呢?爹!”
方想年垂了眉眼。
杨夏咧唇,无声凄惨的笑笑:“你总像个爹一样管着我,看着我,从前不知道我姐因为什么而死,我认了,我权当你是父爱泛滥,现在呢,你还像个爹一样管着我,圈着我,到底是想干什么?”
她不等方想年开口,接着问:“方想年,你究竟是厌恶我,怕我在外面给你丢人现眼,还是说喜欢我?”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轻,方想年却听的清清楚楚。
他喉咙滚动,咬唇想说,却最后是一言不发。
杨夏手指向门外:“出去。”
方想年没动,手摊出来:“把你的护照和签证给我。”
杨夏牙齿咬的咯蹦响:“不给。”
方想年手始终伸着,声音不冷不淡:“杨夏,你就当我是怕你在外头给我丢人现眼吧,所以,你哪都别想去,要么找个好点的男人嫁了,要么,就乖乖的呆在这里。”
杨夏耳目欲裂,扬手给了他一个巴掌。
方想年最近这些天总是被打,都被打麻木了。
他执着的伸着手,眼圈全是血色:“护照和签证给我,你不能出国去做记者。”
杨夏嘴唇都在哆嗦,“既然现在不能,当年我上大学的时候为什么你不阻止。”
方想年一言不发。
杨夏吼出声:“我问你话呢,你是哑巴吗?”
“因为你说喜欢,因为你说危险的话会让我在你身边护着你,护到七老八十,可是杨夏,现在你不让我护着你了。”
杨夏眼圈红了。
方想年接着说:“你很乖但是还有胆大包天和视死如归,不是表象,是骨子里的,所以,就当我是为你姐恕罪吧,记者,不能做了。”
说完手怼在她唇边:“给我。”
杨夏原地愣了很久,最后捂着脸蹲在地上。
方想年低头看她,就着昏暗去床头柜找。
月光从未拉的窗帘里漏出来,洋洋洒洒的,全是冷清的光,照在方想年的身上,何止是冷清,简直像是阴间爬出来索命的厉鬼。
她木楞的看着,半响后从身后柜子里摸索出一把美工刀。
而后,一步步靠近。
方想年还在弯着腰。
杨夏默默的看着他,眼睛不由自主的定格在他的大衣上。
这个大衣她见过。
是很多年前她在柳萱那打工,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给买的,不贵,方想年只穿过一次,大小合身,精神抖擞,廉价的大衣看着都上了些档次。
再看。
不是档次不档次的问题,是好肥大。
杨夏默默的看着。
抽屉被合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方想年捏着护照转过身,看见她手中竖起的美工刀,眉眼暗了暗,语气很温柔:“杨夏。”
杨夏死死的盯着他。
方想年再开口,似乎带了些艰难:“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了吗?”
杨夏瞳孔紧缩。
这会其实说什么都还好,也许是因为他日渐消瘦的模样,她不会再动手。
但,千不该万不该再从他口中说出喜欢。
因为喜欢的那头连接的是那天在看守所里,连接的他冷漠的眉眼,那寥寥半小时叠加而上的不再是他的话。
是数不清的层层叠叠的方想年无数次的冷漠。
是爱而不得被撕碎遮羞布的羞耻。
是……她的亲姐姐在下面狰狞着眉眼问她,为什么。
真的好丢人。
真的好难堪。
真的……好想吐。
杨夏朝前一步,毫不犹豫的朝着他的肚子扎下去,最后绽开一抹笑:“何止是不喜欢,是……厌恶至极。”
话至此,她松开手后退。
随后缓慢的小声的谨慎的呼吸。
再然后,眼底涌出大堆的泪花。
她哽咽着吼:“你去死好不好!去死!”
杨夏夺门而出。
闫筝是一个小时后接到的电话,说方想年被送去了抢救室。
他面色波澜不惊,但手脚都带着颤。
唐浅死死的握着他的手:“没事,没事。”
说完给杨夏打电话,对面没人接,再打一遍,是保姆接的,说杨夏走了,没带手机。
她瞳孔紧缩:“钱包呢?护照呢?”
“你等下,我找找。”
片刻后,保姆的声音传来:“都在,没带。”
唐浅眉心微跳,在半路下了车,紧急联系闫氏的安保人员。
安保队长接的电话。
唐浅声音急:“找杨夏。”说完顿了顿:“注意河边、大楼和桥。”
对面应了。
唐浅急匆匆的拦了辆出租车去杨夏家。
天色将明的时候,接到安保的电话。
说找到了,在郊区的桥洞下面。
唐浅赶过去的时候,泪流满面。
其实很多事情没办法去论个对错。
就像拼尽全力保方想年出来。
一是因为他是闫筝的小舅。
二便是因为他是无罪,并且很可怜的无罪。
谁都该卷入这场官司里,但独独不该是方想年。
因为夏杨不喜欢他,他只是夏杨拿来气邢远乔的一个工具。
但……他卷进去了。
并为此丢弃了自己为之钟爱的理想,和现在缩在桥洞下不停打哆嗦的爱人。
他何罪之有?
可,杨夏又何罪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