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远微怔,像是没跟上她的脑回路。
唐浅脑中反反复复想着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当事人。
她又问了一句:“刘亚平的案子,你们按兵不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后悔自己没有忍。
她很怕,怕他口中的杀鸡儆猴,是因为她没去忍。
腾远歪头看了她半响,噗嗤一声笑了,笑的肩膀乱颤。
他伸手抹掉笑出的眼泪:“我不是说了吗?杀鸡儆猴啊。”
唐浅心中的大石落定。
她想,还好,不是因为自己没有忍。
腾远又开口了:“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将这件事闹大,让他生前受万人唾骂,最后他会是死刑。”
他向前一步,躬身撩起她一抹发,在鼻尖嗅了嗅,轻声道:“好玩吗?”
唐浅耳目欲裂:“他已经是无期了!”
“量刑标准取决于律师,也取决于民心。”
腾远松开手,耸肩道:“杀人偿命,理所当然。”
他直起身:“而在此之前,我对你头发的味道,还有你的名字,相当感兴趣。”
说完,他挥挥手。
唐浅被架了起来,脱臼的肩膀被握在别人手中,她疼的冒出大滴汗。
温子恒五大三粗的身体在此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他从桎梏中探出一只手,拽着唐浅的衣角,挤出两个字:“放手!”
腾远微眯眼瞧他:“她叫什么名字?”
温子恒瞪着他,死死的,像是下一秒要冲出桎梏咬死他。
腾远盯着他,也盯着唐浅:“到底叫什么名字。”
“唐浅。”
天外飞仙的声音不过几日未曾听见,唐浅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下来。
她勉强回过脸,对着远处的男人开口喊了一句:“闫筝。”
闫筝远远的站在走廊那端。
一步步的走过来,睫毛的倒影和眉骨形成一片连绵不绝的阴影。
额角紧绷、毛发紧绷、连翻飞的衣角都带着冷冽绷紧的怒气。
随着他的接近,身后一片黑衣大汉,整齐划一的出现。
闫筝的步伐很快,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
就伸手抱住了唐浅。
唐浅死死的攥着他的大衣衣襟,委屈的不成样子。
她呜咽呜咽的哭。
因为肩膀好疼。
闫筝将她的脸按进自己的心口,死死的盯着腾远,从齿缝挤出话:“她叫唐浅。”
闫筝带来的人很快将局势逆转。
刘雅思胸膛急速起伏,三两句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随后指着腾远叫道:“我要告你!你他妈欺负我小师妹,等着坐牢吧你!”
腾远手插兜走近,歪着脑袋看闫筝怀中的女人。
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原来这就是唐浅啊。”
唐浅漏出一只眼看他,眼睛像毒蛇一样。
闫筝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小心的放到一边,对刘雅思点头道:“劳烦帮我照看她几分钟。”
说完不等回应,长腿上前,一拳挥了过去。
重重的一拳砸在腾远的脸上,他后退两步,摸了摸唇角。
半垂着脑袋睨他,正想说话。
一只脚对着他踹了过来。
踹的是心口。
腾远被踹到地上,挣扎着挥退想要上前的众人。
腾林潇尖叫一声,捂着嘴叫道:“筝哥哥!你干什么啊!”
闫筝没理她,一只脚踩着他的胸膛往上移,直接踩在他的脸上。
将一头银发揉搓的脏兮兮。
他半躬身看他,冷冰冰的说话:“腾远,你想死吗?像小时候一样?”
腾远像颦死的鱼,却依旧没还手,只是睁大眼看着站在墙边的唐浅,笑出一嘴血,呜呜呜的挤出话:“闫筝,我他妈终于找到你的软肋了,这次……死的是你……”
从唐浅的方向只能看见闫筝的侧面。
额角崩起的青筋和脖颈的青筋连成一条线,像是腾起的毒蛇,等着张嘴狠狠的咬死脚下的猎物。
她喃喃出声:“我好像……真的错了。”
错在哪,她不知,只是知道,好像哪里都错了,从没忍住开始。
闫筝的拳头砸了下去。
对着他的脑袋挥下了第一拳,第二拳却在半空被抱住。
腾林潇抱着他的手臂尖叫着:“你们是死人吗?”
看愣了的众人上前,七手八脚的拽开了闫筝,将他脚下狼狈的腾远拽了出来。
腾远弓着身吐出一口血水。
扶着脑袋恶狠狠的看着闫筝:“恭喜你,这次,你输定了。”
闹剧结束的比想象中快。
唐浅被闫筝抱着坐进了去往医院的车。
她额头冒出一层层细汗。
闫筝伸手给她拂去,额头抵着她的,声音又小又疲惫:“囡囡,没事了。”
唐浅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抿抿唇,哑着嗓子开口:“我是不是该忍一忍。”
闫筝勾起唇,很温柔的吻了吻她的唇角:“忍什么?”
“忍她骂我是臭虫蟑螂,忍她打我的一巴掌,忍他……用权势折辱我的当事人。”
闫筝始终抵着她的额头,听她说话。
片刻后腾出手,揉捏着她的脖颈,与她唇齿相贴,后分开,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不用忍。”
唐浅模糊着眼看他:“我闯祸了吗?”
闫筝摇摇头,吐口:“没有,你什么错都没有。”
唐浅吸了吸鼻子,向他确认:“真的吗?”
闫筝点头。
唐浅喃喃道:“那我的当事人,还有救吗?腾远说,他会是死刑。”
闫筝轻笑一声,低声道:“能判死刑的是法官,不是他,你只要……”他悠悠的吐出话:“做你认为该做的就可以了。”
唐浅安心了。
她垂下脑袋,贴在闫筝的心口。
心跳随着肩膀的疼痛,一下下的敲击着她的脑神经。
腾氏和闫家,照今晚来看,是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应该怎样,才能将自己的当事人在中间摘个干净。
除非……她不再参与这场案子。
或者……闫筝进入这场官司。
那么……才能公平公正的将这场官司打下去。
她抬高眉眼,看着闫筝的下巴。
无比确信一件事。
不管闫筝突然离开的意图是什么,闫筝还是在意自己的,否则温子恒不会那般护着自己。
确定了这个,那么……这场官司,谁输谁赢,不到最后,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