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金陵城也有几日了,但顾柔嘉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的跟这府中女眷见面。
穿过一条两边种满了金桂的长廊,顾柔嘉在里面的花厅中见到了慕容夫人,慕容夫人比她想象中的要年轻一些,她身穿一件姜黄色绣葱绿折枝桃红牡丹的杭绸褙子,下着一条墨绿色挑线长裙,端坐在花厅正中,气质温柔娴静,给人一种不由自主想去亲近的冲动。
“见过慕容夫人。”顾柔嘉停步厅中,行了个标准的万福礼。
自她进门,慕容夫人的眼睛就一直落在她身上,这女子眉目如画,娇艳精致,一身儿天水碧色绣银蝶戏青菊的衣裙,更是将她衬得冰肌玉骨,再看其面容,唇红齿白,星眸如墨,旁人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可她偏两样都占了。
慕容夫人没少见美人,但却极少有这样秀丽出众的,单她走路时,发间的步摇晃都没晃这一点,她便从未见过。
她看着自己,顾柔嘉也静静看着她,今日这身行头,她特地穿了便是京城权贵都难买到的料子,发间的金凤步摇上坠着的东珠,即便他们瞧不出来,但也绝不会像慕容夫人这般,惊艳却不惊讶。
“请坐。”慕容夫人收回视线,点头笑了一下。
直到落座后,顾柔嘉才抬眼去看厅中的其他人,除却陪在慕容夫人身边的慕容芙华外,也都是些女子,有几个未出阁的,也有几个年轻的妇人,看向她的目光里,除却惊艳,更多的便是惊讶和隐隐的嫉妒。
对此,顾柔嘉觉得十分正常,女人多的地方,嫉妒什么的再多不过了,少时,她也曾嫉妒过叶舒的那身霞光临仙裙呢,倒是那慕容夫人,啧。
说是喝茶,不过是极度尴尬的闲谈罢了,好不容易挨了半个时辰,顾柔嘉便借故回了住处,心中疑虑之处已落实,再枯坐着,只是给自己徒增烦恼。
“小姐今日这样好看,可惜姑爷不在这儿。”银月一边惋惜,一边动手卸掉了自家小姐头上的钗环,在金陵的这几日,她过的十分混沌眯瞪,每天不是吃,就是再去吃的路上,闲了便跟蓝子桁手下的那些汉子们聊聊天……倒也快活。
顾柔嘉揉了揉被压痛的头皮没说话,人终有老去的那一日,就比如再好的皮囊,也终有看厌的那一日。
趁着天色还早,她更换了衣衫后叫人请来了蓝子桁。
“放心吧,那两个小东西身子骨硬着呢,再养几日就没事了。”蓝子桁坐下咣咣喝了两盏茶后,不等她问,便自己说了起来。
顾柔嘉静静听完,抬手又为他倒了杯茶,“蓝老板人忙事多,还让你照顾他们两个,实在麻烦了。”
“不、不麻烦。”看着眼前捏着茶杯的那只皓白手腕,蓝子桁面色一红,慌忙移开了视线。
房中逐渐安静了下来,蓝子桁偷偷看了顾柔嘉三回,纠结了六回,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顾小姐,慕容家主送了一箱新调制的香露来,这香露无色,洒在衣服上,却香的很,且能留香数日有余,我留了几瓶,顾小姐若感兴趣,我让人送来。”
“多谢蓝老板。”顾柔嘉定然不会假意推辞,邑王府的香很可能就是出自慕容家,若真能查到什么,那一切就水落石出了,怕只怕邑王府的野心,比她想象中的更大,若是那样,就麻烦了。
香露很开便被送到了顾柔嘉的桌上,这可稀罕住了银月等一众侍女,几个人围着案几上的香露,你沾一点我沾一点,全然不顾有些抑郁的主子。
最后,顾柔嘉索性挪窝,将那地方让给了她们,独自回内室抑郁去了,还是没有,每每当她以为要尘埃落定时,老天爷似乎总要为她岔开一条路,就比如说方才,她都要让人去打包行李准备去找自己那便宜夫君了,结果还是一场空。
因着这事儿,顾柔嘉夜里直接没睡着,窗外雨声淅沥,她索性披衣而起,挑灯来到了屋外的长廊下,暮色中她眼底映着灯火跳动,突然想起了那夜在天业寺,宋轻舟说她护着顾家,那他便护着她的话。
虽时隔两季,但再想起这句话,她心中仍会狠狠悸动。
宋轻舟。
她伸出手指,想要在夜色中描摹的他的影子,却被一阵夹着细雨的秋风吹了个激灵。
夜探调香坊,当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时候,顾柔嘉已经回房取出了夜行衣,她不想再等了,无论是为了北方受灾的难民,还是为了她心中牵挂的那个男人,她都要速战速决,否则,等陈渊有所动作,她怕自己真的会永远留在金陵。
对方当初既敢那样算计她顾家,便是已经做好了与顾家结为死敌的准备,无论她死不死,梁子既已结下,便都不会善终。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顾柔嘉拉下面纱,毅然跃入了雨里,岁阳先前已经摸清了慕容家调香坊的所在之地,此行绝不会空手而归。
然……
“阿嚏——”
顾柔嘉整个人缩在被子里,狠狠打了个喷嚏,旁边坐着端了药碗面色嫌弃的银月,“小姐你这是去哪儿了?香的都臭了!”
“……”顾柔嘉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昨日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她也很顺利的打开了调香坊内的密室,谁知遇到了蓝子桁……
随着咔哒一声,顾柔嘉眼中闪过了一丝欣喜,“开了。”
当暗室的门自动打开后,顾柔嘉命岁阳在外看守后,独自一人举着夜明珠走了进去,谁料刚进去,外面的门锁上了,她知晓密室的通病,便继续朝前走,结果迎面遇上了一道黑影,两人相撞,那人身上的瓶瓶罐罐洒了她一身,浓郁的香气下,两人借着顾柔嘉手上的夜明珠看清了彼此的面容。
“顾小姐?”
“蓝老板?”
“你怎么在这里?”
“你为何会在此处?”
“你先说!”顾柔嘉抢先一步,眼底飞快闪过了一丝心虚,她的借口还没想好。
“我说赏雨你信吗?”蓝子桁尴尬的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