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香节落下帷幕,一行人身心俱疲的踏上了回京的路,路上车马劳顿,又因带着伤员,故此晟王特意推慢了两日的行程,而我们的顾五小姐,全程就跟断了手脚一样挂在她夫君身上。
全程目睹的顾煜见状,忍不住将他这傻妹夫叫到了一旁,“你这般只会纵的她不知天高地厚。”
“不会。”宋轻舟浅笑,提起妻子时眼中尽是温柔缱眷,“世事如何,她都明白。”
“你……罢了。”顾煜摇摇头,将剩下的话吞了回去,他原本还担心顾柔嘉这样嫁过去会不受夫家的喜爱,现在看来,算是白担心了。
他们觉着好就好吧,顾煜敛眸一笑,准备离开,谁知刚走出两步,后脑处便传来了一股火辣辣地刺痛感,“嘶——”他倒吸一口凉气,抬手摸到了脑后被扯住的头发。
“顾柔嘉!!”
顾煜咬牙切齿的喊出一个名字,不用看就知道是谁,除了他那胆大包天的小妹,旁人就算个借个胆子也不敢在他头上放肆。
“三哥哥,你说旁人坏话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人家会听见吗?”
马车上的锦帘掀开,顾柔嘉的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眼中带着坏事得逞的狡黠。
眼见顾煜要发火,宋轻舟连忙将她的头按了回去,边拉锦帘边赔笑,如玉的面容上一片从容,“你就她一个妹妹,打死就没了……”
谁料他话一说完,顾柔嘉就又伸出了脑袋,嘴里不忿的叫嚣着,“有本事就打死我,反正我已经受伤了,横竖父亲都会罚你,倒不如现在打死我,反正你已经不疼我了!”
“仗着有人撑腰,便敢这样对兄长说话,我看你是真长本事了。”顾煜气急之下竟笑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冲着只露了一脑袋在外面的人勾了勾手指,“来,你下来!”
看着拌起嘴来直呲儿牙的兄妹俩,宋轻舟算明白了,并非是他那小夫人性格古怪,实是……家学渊源之故。
又行了四五日,众人终于看到了皇城的影子,不同于启程时的精神奕奕,此番回程一行人各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垂头丧气。
“我要吃冰酥酪……”
马车内,顾柔嘉伏在案几上,一点精神头都没有,宋轻舟一边拿扇子给她扇风,一边揉了揉她的脑袋,“再忍忍,很快就到家了。”
前两日阴雨连绵,有些凉,他家夫人便扒着他不放,现下天儿一热,便立刻将他抛到了一边,碰都不让碰。
眼看漫长的夏季即将到来,宋大公子不禁陷入了抑郁。
有官职在身的一同随晟王入宫面圣,没有官职的家眷各自回府。
马车刚停下,热了一路的顾柔嘉便手脚轻快的钻了出去,就当她准备跟往常般向父亲撒娇请安时,一抬头看到了宋府的牌匾,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嫁人了,她心中一酸,回家的欣喜散了一半。
看着府外等着的宋父宋母,顾柔嘉调整好心情,刚要过去请安,便见宋母快步朝她走了过来,她心中一愣,口中的母亲还未叫出口,便被人抱进了怀里。
“嘉儿!”宋母接着又后退一步,细细在她身上打量着,话里带着哽咽,显然是哭过一场了,“好孩子,舟儿说你受伤了,我心疼坏了,只恨我不能离京去照顾你……这一路上,肯定没少受苦吧?”
顾柔嘉浑身僵硬的看着泪珠从宋母眼中流出,她不知所措的抬起手,想要擦掉她脸上的泪,却不知怎么的,胳膊抬起来半天,也没有伸出去。
看出顾柔嘉的不对劲,宋轻舟连忙分开了婆媳二人,后拉着她冲父母行了个跪拜大礼,“儿子不孝,让父亲,母亲担心了。”
宋母用帕子攒掉眼泪,温柔华美的脸上一点责怪之意都没有,“你这孩子,快些起来,嘉儿还带着伤呢,别再扯痛了。”
顾柔嘉听到这话,缓缓抬起了眼睛,宋母真切的关怀,就好似天光乍晓的一束光,照亮了她心中那块冰冷黑暗的角落。
虽然父兄对她很好,老祖对她更是万千宠爱,但这并不妨碍她对母爱的渴望,从记事起,她就明白自己跟其他孩子的不同,不懂事的时候,她曾怨过父亲为什么不给她找一位母亲,渐渐懂事后,她明白了父亲的苦处,更加感念父亲为她和兄长们做的一切,便将自己那颗幼小的期盼母亲关怀的心,偷偷藏了起来。
顾柔嘉知道宋母喜欢自己,她也喜欢宋母,但也只是将其当做婶娘一样的喜欢,直到看见宋母眼中那因自己产生的痛和泪,她才第一次感受到,原来被一位母亲挂念着,是这般沉重的感觉。
“别在门口站着了,你们先回去歇歇,待言儿从宫里回来,咱们再好好吃个团圆饭。”宋父扶着还在掉泪的妻子,颇为无奈的招呼二人进了家门。
“逆子!逆子!!”
“朕跟皇后身为大夏的国君国母,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
金銮殿内,胡子花白的皇帝健步如飞的跑下龙椅,一脚踹翻了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
“父皇——”太子从地上爬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抱住了皇帝的腿,“父皇,这一切都是六弟算计我的!您明鉴啊——”
晟王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当下便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父皇,儿臣平日里确实看不惯皇兄所为,但万香节关乎我大夏国运,儿臣怎敢在此事上动手脚!!”
“父皇,这一切就是六弟做的!他买通了首辅赵大人以及云麾将军等,逼迫儿臣的呀!”太子一面说一面抱着皇帝的腿,此话一出,匆匆赶来到的皇后还未等人通报,便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晟王见此,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干脆磕了个头,伏在地上道,“父皇英明神武,相信您早有判决,无论对错,儿臣任凭处置。”
皇帝低头看了看一个劲儿往自己身上抹鼻涕的太子,又看了看处处得体的小儿子,只觉得喉中一热,竟活生生气出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