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儿抽噎着,用力摇头:“有一天你要这样对我说,咱们是该到了怎样的地步了?你有那么多的女人,我只有你一个,这辈子怎么算,你都对不起我。可是不要说出口,不说出来,哪怕骗自己一辈子,我也心甘情愿。”
“我知道了。”皇太极笑容温和,“我也改,总是你一有什么事,我就急,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你,我也改。”
大玉儿委屈地说:“这个话我爱听,我不是小孩子,没瞎胡闹,我知道什么是轻重,我真的知道。”
“你知道吗?”皇太极嗔笑,搂紧他的小美人,看见笑容重新回到大玉儿脸上,他的心总算踏实了,可又忍不住轻哼,“你猜朝鲜人,还有崇祯,能不能知道,我在家没事就哄着自己的女人玩儿?”
大玉儿嘿嘿笑着:“我给他们写信,告诉他们。”
皇太极在她嘴上轻轻咬了一口,自然是不疼的,可是却勾得大玉儿扑上来,皇太极禁不住她的折腾,把这个不老实的家伙给就地正法了。
夜深人静时,大玉儿睁开眼,身旁的人已经睡熟,她本是枕着皇太极的胳膊,生怕他早晨起来麻,悄悄地爬起来,要把沉重的胳膊掰回去。
可皇太极猛地就醒了,警惕地瞪着她,吓得大玉儿不知所措,但她也很快就缓过来,毕竟这样的事,也不是头一回。
她的男人就算在盛京皇宫,也极少睡得踏实,何况这临时驻跸的地方。
“睡吧。”大玉儿轻轻抚摸皇太极的胸膛,男人将她的手捏在掌心,又闭上了眼。
轻微的鼾声响起,大玉儿松了口气,本想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可生怕又吵醒他。
她坐着,呆呆地凝视了很久,她清晰地记得第一次成为他的女人时的光景,就是从那一晚,真正像个女人般地爱上了自己的丈夫。
在赫图阿拉,齐齐格问她,他们差了二十岁,玉儿能明白自己对大汗是爱而不是敬吗,她说一想起皇太极,心口就会疼,齐齐格忙道,那就是了。
但齐齐格又说:“你的人生里啊,只有大汗,你怪大汗爱上海兰珠姐姐,那你能保证自己将来不会爱上别的男人?”
“不会的。”此刻,大玉儿念着这三个字,躺下窝在皇太极身边,“一定不会的。”
皇太极意识朦胧,但知道玉儿在身边,翻身把人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含糊地说着:“睡了。”
在抚顺的这一夜,大玉儿很安心,也很开心,虽然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可回去要见的,也都是她爱的人。
姑姑自然不必说,即便是现在,她依然爱姐姐,只是她还没法子,越过这道坎。
一夜过去,隔天抚顺终于放晴,盛京的风雪也停了,明郎朗的天,叫人忍不住想出门走走。
哲哲也不愿总闷在屋子里,便带着自己的女儿,一清早到宫苑里逛逛。
她走时没什么动静,海兰珠在屋子里没听见,于是收拾齐整,便要来清宁宫请安,到了门前,才听宫女说,大福晋和小格格们在宫里散步。
宝清问道:“侧福晋,咱们找去吗?”
海兰珠想了想:“去吧,姑姑不是叫我别老闷着么,我也去走走,姑姑就该高兴了。”
她们下了台阶,往凤凰楼走去,扎鲁特氏却扶着她的婢女,晃晃悠悠地从边上横着走来。
海兰珠也不能故意加快脚步避开人,停下来颔致意,算是打过招呼。
扎鲁特氏却走近她,刚要开口,手里的袖笼就落在地上,她哎呀一声道:“姐姐,我不好弯腰,你帮我一下呗。”
宝清忙要伸手去捡,扎鲁特氏呵斥:“贱婢,你的手多脏,别碰我的东西。”
“可是……”她要争辩,被海兰珠拦下了,她蹲下来,伸手去捡袖笼,却是那一瞬,扎鲁特氏踩着厚底的鞋子,重重地踩在了她的手指上。
海兰珠吃痛,慌忙抽出手,跌坐在冰冷的雪地里,扎鲁特氏扶着她的婢女,哎哟着:“风大,我站不稳,不小心踩到你了,真是该死。”忙呵斥自己的婢女去搀扶兰福晋,宝清不许她们碰,自己把主子拉了起来。
海兰珠十分狼狈,手指剧痛,却是此刻,哲哲已经带着孩子们回来,见她们站在院子里,心想就不能有好事,冷着脸走上前问:“怎么这么热闹?”
扎鲁特氏笑道:“正是呢,知道您散步去了,我刚想和海兰珠姐姐一道去陪伴您。”
哲哲淡淡地扫了眼海兰珠:“外头冷,站着不动就该着凉了,太阳挺好的,你们也自己去逛逛吧。不过今天大汗要回来,你们都各自早做准备。”
扎鲁特氏冷笑:“大汗自然是去海兰珠姐姐的屋子,我准备什么呀。”
海兰珠藏在袖笼里的手指剧痛,疼得她脑袋懵,哲哲还以为她又闷声不响,也懒得理会,带着自己的孩子走了。
送走大福晋,扎鲁特氏呵呵一笑:“真对不起啊,还是姐姐好涵养,换做玉儿妹妹,一定要和我打起来了。你看我也不是故意的,怀着身孕的人,到底弱一些,姐姐从前也生养过,你知道的。”
海兰珠什么也没说,带着宝清回了屋子里,从袖笼里拿出手来,扎鲁特氏是下狠劲踩的,手指红肿不说,有一处指甲都断了。
宝清恨道:“她真是不怕死,既不怕大汗看见,要了她的命吗?”
且说回盛京的路上,皇太极依旧带着大玉儿骑马,又或是大玉儿自己骑马跟着他,两人一路追来跑去,不到日落就赶回了盛京。
多尔衮早已带人等在城门下,毕竟他的女人也在队伍里,可是看见皇太极拥着大玉儿骑马而来,身后只跟了十几个侍卫。
皇太极说:“齐齐格和孩子们在后面,你等着吧。”
“是……”多尔衮躬身抱拳,皇太极策马如风般呼啸而过,他回眸,大玉儿的风衣在皇太极的氅衣里露出一角,鲜艳的大红色,仿佛是他心头的血。
大部队很快也到了,齐齐格一回到这里,又变回了体面的十四福晋,她在赫图阿拉命人炒的瓜子,都留给了苏麻喇和乳母们。
因是要去宫里复命,夫妻俩没来得及好好说话,倒是避开人的时候,齐齐格说:“多尔衮,我昨儿在抚顺,瞧见岳托阴瑟瑟地看着玉儿和大汗,你说他会不会要做什么混账事?他怎么对皇太极,我是不管的,看你心里要有准备,他们也记恨咱们。”
多尔衮面色沉重,忽然想起了阿济格在酒宴上的醉话,说是要用大玉儿来给皇太极戴绿帽子,他沉沉地答应:“我明白了,你自己也小心。”
他们还没到皇宫时,皇太极已经带着大玉儿回来了,两人来时就商量好,大玉儿独自去见哲哲,皇太极要去大政殿。
可是此刻在凤凰楼下将要分开,大玉儿依依不舍。
她知道踏进这道门,在抚顺的温存甜蜜,就全结束了。
从今往后,他们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即便他依然将自己捧在手心里,可他还是要腾出一只手,去温暖另一个大玉儿也爱着的女人。
“哲哲若是骂你,你就哭,你一哭她就心软了。”皇太极说。
大玉儿傻笑,问:“你也怕姑姑吗?”
皇太极没好气:“还不快去。”
大玉儿却深深地看着他:“往后我若再惹你生气,你还会来哄我吗?”
皇太极颔:“等我消了气,一定来哄你,但是消气之前,你给我老实点。”
此时阿黛已经迎到了凤凰楼下,也正好叫皇太极和玉儿分开,阿黛上前搀扶着大玉儿,乐呵呵地说:“玉福晋您总算回来了,大福晋天天盼着,一下雪就坐立不安地担心您和小格格们。”她张望着,“小格格们呢,没回来吗?”
宝清在屋檐下,看见阿黛拥簇着玉福晋,忙跑回屋子里,欢喜地对海兰珠说:“玉福晋回来了,大汗真的把玉福晋接回来了。”
海兰珠欣喜不已,可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现在她一定有很多话要和姑姑说,我就不过去了,等一会儿再去。”
宝清则指了指她已经紫的手指:“玉福晋看见的话……”
海兰珠不自禁地将手藏起来:“是啊,好不容易回来了,千万别又吵起来,怪我没用。”
这一边,大玉儿给哲哲磕了头,被众人搀扶着起身,推到了哲哲跟前,阿黛带着宫女退下了,屋子里就剩下姑侄俩。
哲哲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打量,问道:“玉儿,还吐血吗?身体好吗?”
大玉儿心头一酸,眼泪哗啦啦地落下来,扑进哲哲怀里喊姑姑。
对于早年丧母,十三岁就来到盛京的她而言,姑姑更像是母亲的存在。
虽然她们的身份是共侍一夫的妻妾,可在大玉儿心里,从来都不敢不敬重姑姑,姑姑更是她的靠山,是全心全意保护她的人。
“多大了,还哭。”哲哲自己也含着泪,定了定心后问,“和大汗和好了吗?”
大玉儿点头:“我认错了。”
哲哲欣慰不已:“那就好,玉儿啊,姑姑不会怪你的,你别放在心上。既然大汗现在不过来,你就去看看你姐姐吧,海兰珠也很惦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