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梦诛一路跑到军营门口,无声的呕了两下。
她见耶律恒满头的辫子,知他是匈奴贵族才想出这么个他难受又不会死的法子。
没想到他那个牛羊肉加菜叶子腐烂的味道,给她来了一击漂亮的反杀,呛得她不得不跑出来避味儿。
“小大夫,好手段!”
简少雄跟着出来,深吸了好几口气,身后军营中传来此起彼伏的呕吐声。
她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儿,也不知是谁折磨了谁?
“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仓梦诛自小跟药材为伍,嗅觉极其敏感,这么上头的味道,熏得她眼泪汪汪。
此仇不报,非女子!
她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交给简少雄,“把它融在水桶中,再给耶律恒冲身,自己人别沾到了。”
“好!”
简少雄没问是什么东西,直接交给丁牛去做。
他相信面前的少女有分寸,不会弄死耶律恒,只要弄不死就随她弄。
此时阵阵东风吹过,带走了一营的污糟味儿,仓梦诛才重新回到简稀的帐篷。
“你醒了?”
她抬手搭脉,他脉象无异常,好好吃药、休息,养上俩仨月也就好了。
“我被一股奇臭的味道熏醒了。”简稀瘪了瘪嘴,“特别恶心,我困,又睡不着。”
他突然梦见自己掉进了粪坑,挣扎间还飞溅进嘴里……呕!好恶心!
简稀猛的被惊醒,庆幸一切都是梦境的时候,被真实的臭味搞吐了。
军营里谁又吃臭鱼烂虾,拉得屎,臭出三里地去。
“耶律恒骂我……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臭……我特意去取了香给你,点上你就可以睡了。”
仓梦诛被他委屈巴巴的眼神看得心虚,急忙在屋里点上净香,掀开帐篷帘子通风。
帐子里没了似有若无的臭味,她又点上安神香,简稀才满意的合上双眼,沉沉睡去。
他不是矫情的人,只是这味道太臭,受伤的他遭不住啊!
“骗子!”
丁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眼神冰冷又哀怨。
特意去取香?
她刚才去军营门口躲味道,大帐都没回一次,从哪儿特意取香?
“哼!”仓梦诛高傲的抬了抬下巴,“你要是敢告诉简稀,给耶律恒的药粉,我这里还有很多,你可以挨个试试!”
她拍开面前的傻大个,回自己帐篷补眠。
丁牛咬着后槽牙,想到耶律恒被药粉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模样,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女人要是狠起来,没男人什么事儿了。
仓梦诛回到帐篷,在床榻前撒了药粉,手指刚要掀开被子,发现里面似乎有活物。
她退后半步,指尖发力,一把掀开被子,迅速跳开。
“貂貂?”
仓梦诛没想到躲在被子里的小东西竟然是自家小宝贝儿—紫貂。
“嘤嘤~”
貂貂等雨停回农家小院时,门板被破开,屋里也没有仓梦诛的气息。
它找了一天一夜才寻到军营,闻到熟悉的味道,找到主人的帐篷,可把它累坏了。
没等它休息,被子被掀开,吓得它差点冲出去咬人。
现在它也冲过去了,不过是抱住仓梦诛的脖子,“嘤嘤嘤”的撒娇。
“好啦~知道你辛苦!”
仓梦诛熟练的拿肉干哄貂貂。
它一只小爪子勾着她的衣服,一只小爪子拿着肉干啃,没等啃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睡着了。
“哈欠~”
仓梦诛抱着貂貂上床,拉过被子呼呼大睡。
简少雄料理完军务来看儿子,进来就闻见一股清香,儿子睡的安稳,军医在一旁睡也安稳。
他憋着火拍了拍潘寿的肩膀,对方烦躁的打开他的手,声音不小,潘寿没醒,简稀反而醒了。
“父亲!”
简稀挣扎的想起身,被父亲按住。
“你别起来!”
简少雄撩袍子坐到床边,见儿子气色红润,欣慰的点了点头。
“父亲,我没事。您回去休息吧!”
简稀昨天发热,除了忙前忙后的仓梦诛,父亲也陪了他一个晚上。
军中庶务一刻不得闲,父亲年纪大了,身体怕是吃不消。
“有事跟你商量!”
简少雄给丁牛递了个眼神,丁牛蒲扇一样的大手提溜着懵逼的潘寿出了帐篷。
“父亲,仓大夫点了安神香,我三息间就睡着了。”
简稀睡了一觉,精神正好,他委婉的为军医开脱。
军令如山!军令从严!
这些对军医来说,相对要宽容些。
军中招大夫本就艰难,好容易哄来几个,他们不犯原则性错误,基本都是不罚军规的。
“我想跟你谈的就是仓梦诛!”
简少雄长叹一声,他在沙场这么多年,难啃的战役都没有她棘手。
“我带她去看耶律恒……她不满意!”
他想到她对儿子的评价,既骄傲,又头痛,他上哪给她找像儿子一样优秀的人哦~
“父亲,我想说服她留在军营。这样军中受伤的将士就多了一份保障。”
简稀亲身感受过她精湛的医术,潘寿对她更是赞不绝口,甚至想要拜师学艺。
医帐中还有好多兄弟被军医吊着命,治不好,死不了,活遭罪。
“那你呢?”简少雄看着儿子,“一辈子都要绑在她身上?
她会拿你试药,她会拿你试针,她会……子安,我简家就你这一根独苗儿!”
儿子向来洁身自好,与小娘子都保持良好的礼教距离。
突然出现这么个热辣大胆的女子,难免对子安日后的婚事有影响。
简少雄与妻子都是武将世家,简家军在大魏声望极高,他们想给子安相看个文儒世家的小娘子,免得引皇家忌惮。
“父亲,如果不是她,我现在就是一具凉透的尸体。您教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不想做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简稀觉得仓梦诛心思不坏,只是不通人情世故,对人冷漠,表达好恶很直白。与她相处,不需要猜她的心思,让他心神很是放松。
“你……算了!”
简少雄揉了揉发疼的眉心。
他这儿子从小稳重自持,不像个直抒胸臆的武将,倒像个温文尔雅的文臣。
硬说像谁的话,儿子更像他的老泰山。
他岳父成名之时被人称为“儒将”,也是这么副遇事不急,慢吞吞的性子。
“父亲,我自有分寸,您就别操心了!”
简稀笑了笑,想起外祖评价父亲“像个毛躁小子”,打仗喜欢横冲直撞,不讲战术兵法。
他十几岁来到边疆,跟着父亲打仗,知道父亲并不是完全不通兵法,而是喜欢用绝对的力量把敌人按在地上摩擦。
“行!”
简少雄沉吟片刻,决定不干涉儿子的决定。
“我把俘虏耶律恒的事报给朝廷,多半是要和谈,你心里有个底儿。”
大魏这些年看着花团锦簇,实则内忧外患。
国内南方大雨,北方大旱,粮食收成锐减,流民四处逃窜。
朝廷放出去的赈灾款如石牛入海,各地府衙堪堪压制住流民,小地方还是爆发了打砸抢的事件。
国境外匈奴、西夏、西域等地对大魏虎视眈眈,北方阵线岌岌可危。匈奴先派兵试探,西夏在边境屯兵,西域暗中观察,伺机而动。
这次儿子抓回来耶律恒,给大魏争取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父亲,放心!我晓得轻重!”
简稀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挡住了他真实的想法。
他拼死抓住了匈奴王室最受宠的王子,也是大魏最忌惮的匈奴将军,就这么放回去……他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