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是一个关键的年代，也是一个难以形容的年代，人穷的就差饿死，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理解。
破旧的小泥屋子，四个人蜷缩在里面，在寒冷的冬天干脆面的纸壳子成了一层庇护，床上的两个老人盖着破被子裹在一起，紧紧的依偎着。
严重也同时看见了干脆面包装，意识到就是他们几个人偷的，可现在，他反倒是希望李卫东能不要追究几个人的责任。
“那啥，你看咱们老百姓的日子都难，咱们跟人好好说说就成，别把事情闹大了，你看成不？”严重小声说。
李卫东点头，上前拍醒躺在地上的男人，说：“兄弟，醒醒，我有点事找你。”
男人迷迷糊糊的反应过来，眼瞅着是别人进了家里，瞬间就慌了。
“我，我……”男人着急的说不出话来，他以前见了李卫东几次，自然知道这是卫东厂的人，只是自己偷干脆面，让他们发现了。
完了。
男人低着头，小声道：“你们是来找干脆面的对吧，我们实在吃不起饭了，就偷偷拿了几箱，但是我跟你保证，只要我能找到活干，我就把钱还给你！”
他的声音猛的提高，生怕别人不信。
从兜里翻来翻去的摸了半天，只摸出来了几毛钱，小心翼翼的放在李卫东面前，说：“我就这么点钱了，我知道偷东西不好，可我爹娘没得吃，我也没钱买面，就只能想着偷了。”
他这段时间听说了干脆面的消息，听说价格也就几毛钱一包，自己来回偷了好几箱，就给人几毛钱根本不够。
再加上他们都是厂里的领导，要是想收拾自己轻轻松松，完全可以让他活不下去。
男人浑身都在发抖，生怕一会儿被人追责。
偷了别人家的东西，他不仅良心过不去，也怕被人抓到，他现在身无分文何谈赔偿。
这年代穷苦人家很多，下岗的工人一大堆，有的能拿到工资，拿到安置费，要是厂里不行，啥也不给，这人就只能等死了。
李卫东面无表情的看了许久，说：“钱我不要，责任我也不追究，可你是怎么混到这地步的？你的腿看起来不像是先天性残疾。”
都是穷人，也经历过那段难堪的时光，连饭都吃不起一口，靠借钱为生，谁都过过这样的苦日子。
此时的李卫东想和人好好说话，可看着人过得这日子和一脸惊恐的神色，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挂着一个冷脸。
给人最起码得尊重。
方才他注意到了，这人的腿应该不是先天性残疾，很整齐，就像是截肢了。
男人挠了挠头，正要开口，床上的二老醒了过来：“光明，……”光明就是男人的名。
“娘，你们先起来看看吧，我偷了人家方便面被人抓到了。”男人一脸的苦涩。
这年头没有天生的坏人，大多数都是走投无路了。
床上的俩老人瞬间就被吓到，颤颤巍巍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浑身都在哆嗦着。
俩老人谁都不敢说话，低着头生怕和人对视。
小小的屋子里突然来了几个人，显得特别拥挤，而穿着干净厚实棉衣的严重和李卫东，跟他们一比就像个异类。
“我是赵光明，你说的没错，我这腿以前好好的，后来去一个厂里工作，出了意外，老板不给赔偿，当月的工资也没给我，叫了一群人把我给扔出来了。”赵光明说，如此让人气愤的事，他却一脸失望的说着。
旁边的俩人都面无表情，谁也看不清楚啥态度。
“一分钱也不给我，我去要钱，他们还找人把我腿再次打坏，一来二去的这腿情况恶化，没办法，只能去治疗，凑了钱做了手术才保着命了，我家老房子也卖了，现在住的房子还是我爹娘他们自己盖的。”
赵光明自卑的说。
后面的也不用讲了，家里所有的钱都花在给他治病上了，老房子都卖了，没地儿住，老两口用泥和麦秸杆盖了个小破屋子，门也不知道在哪儿捡的。
至于赵光明本人，右腿的小腿没了，一个残疾人进厂谁会要呢，谁会看得上，老人没本事挣钱，他也没人要，没了积蓄了就只能吃野菜。
天越来越冷连野菜都没了，他们就只能饥一顿饱一顿的，后面赵光明捡垃圾卖钱时，偶然间看见仓库的门没锁，还有几个工人大大咧咧的吃干脆面。
听人说厂里工人随便吃，也不收钱，赵光明实在没办法了才这样做，话是从他嘴里亲自说出来的。
李卫东沉默许久，这才笑了笑，说：“没事，几箱干脆面也不重要，你们要是没得吃了过去继续拿吧，我也不追究责任，能帮就帮。”
说着，从兜里摸索着拿出五十块钱，送到人面前：“我这次出门就带了这么点，你们先用着，等回头我和你们村里人联系下，看看怎么帮你们。”
严重也连忙的拿出自己得钱，送上前：“对，我俩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能理解你们的处境，先拿着去吃饭，买点被子盖着。”
不等赵光明说点什么，拉着李卫东就出了门，俩人径直回到村里，至于后面怎么样和他们无关。
都是成年男人了，也不想看见煽情的场面，感觉挺尴尬的。
所以二人果断的离开。
走了很远，严重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隐约能看见一个小屋子在寒风里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刻就会倒塌。
“李卫东，咱们现在回厂里还是咋整？”严重问。
“先回厂里跟他们说找到偷东西的人了，在去调几个人手，让白章带着人送点物资过来，我听说过几天就要下雪了，要是真没人管那就冻死了。”
李卫东开始盘算着。
上辈子的他抛妻弃子，对于贫苦视若无睹，看在眼里还觉得是个笑话，也能狠心的把干了几十年的老员工开除，上辈子真不是东西。
既然重回九十年代，他希望自己能改变，把自己曾经忽视的事重视起来，带领人一起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