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贺兰玖和凤无忧说话的时候,凤无忧曾经说:我不是她。
而贺兰玖却激动地说,凤无忧就是她,还说什么,她的灵魂已经融入到凤无忧的灵魂里……
这样的对话,别人或许听不懂,可是对他来说,却是隐隐约约有些明白。
只是,真的有可能吗?
他调转头看向凤无忧离开的地方,目光里全是精芒。
贺兰玖的意思,是凤无忧,其实,并不是凤无忧?
回想起他曾经听过的关于凤无忧的传言,那个本是西秦第一草包的丞相府大小姐,忽然之间就摇身一变,变成武力精人,且精通医术,这样的改变,若说是藏拙,也未免太牵强了!她到底有多深的心思,才能藏得住这么多的本事,而在十多年后,才一举爆发出来?
就算是藏拙,又是什么人教的她?
这么想来,贺兰玖说的那句话,就极有可能了。
凤无忧……不是凤无忧。
可……她若不是凤无忧,那会是谁?
听贺兰玖最后的话里,两个灵魂似乎已经合二为一,如此一来,就很难再察觉什么。但……真的就没有一点破绽了吗?
他还有没有可能做点什么?
“乌神医……”上官幽兰的声音又一次打断了乌觐的思索,他有些不耐烦地看过去。
“乌神医,我们到底什么时候离开?”上官幽兰清楚地看到乌觐眼中的嫌恶,可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这里一片又荒凉又偏远,更重要的是,还在芳洲的范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甘雨心的人就会搜来。
她母后已经死了,她假冒银鱼身份的事情又被曝光,她真的怕呀。
芳洲之人对银鱼的崇拜是近乎疯狂的,她毫不怀疑,她要是被那些人抓到,那些人会生撕了她。
她现在只想回到东林,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好好地吃顿饭,洗个澡,再美美的睡一觉。
希望她醒来的那一瞬间,她母后又会出现在她的面前,而这几日发生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个噩梦。
她期翼地看着乌觐,而乌觐虽然不耐烦,可是想到他要的东西还要着落在上官幽兰的身上,终究还是耐着性子道:“就这两天了,各国人都已经走得差不多,甘雨心不会再搜得这么严。放心,我既说会带你出去,就一定会做到!”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处小岛,可谓是他一生中转折的开始,所以,他怎么可能不把这里弄明白?
而那条暗道,被南越那么多大军走过,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
就算是贺兰玖也不会想到,他竟会藏在这里。
现在贺兰玖病重急着离开,他们的行动定然仓促,而芳洲的守卫也一定会出现漏洞。
此时,就是带着上官幽兰离开的最好时候。
贺兰玖的离开果然如乌觐所想的那般,激起了很大的波澜。
毕竟,堂堂南越太子重伤垂死,不是件小事。
因着他的伤重,红袖也乱了分寸,对芳洲的人态度十分强硬,几乎是要硬闯出去。
芳洲好歹也是堂堂一国,就算要离开,也要提前向他们发出申请,安排好后再走。
因此,甘雨心哪里肯轻易放他们走,双方几乎兵戎相见。
后来,还是程丹青立刻派人去禀报凤无忧,凤无忧赶到,才让甘雨心收兵,放他们离开。
在冲突现场不曾见到贺兰玖,凤无忧忍不住起了疑心。
以贺兰玖的性子,肯定是礼数周到不给她添一点麻烦才是,怎么会闹得阵仗这么大?
有心想问两句,可是想到他们在无名岛上的谈话,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倒是红袖,经过凤无忧身前的时候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停了下来。
“女皇陛下,你不问一句我们王太子现在何处吗?”
她心头真的悲愤。
就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到了要离别的时候,也会说一两句祝愿,更何况凤无忧和王太子曾经那样要好过。
凤无忧落难之时,王太子总是毫不犹豫出手相助,可是如今呢?王太子伤重到连性命都危及了,凤无忧却连一句话都没有。
凤无忧看着红袖,她不太明白红袖为何如此激愤。
她与贺兰玖之间的事情,红袖都是知道的,当年贺兰玖做了什么事情,红袖也是一清二楚。
凤无忧想不到红袖有什么理由来质问她。
“红袖姑娘,该说的我已对贵主说过,前尘旧事,一别两宽,请代贵主保重。”
这已是她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不记恨,却也无法原谅。
红袖还想追上去,可是被程丹青派人拦住。
直到此刻,凤无忧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当年那一战的真相。
无人知道是因为她的秘密通道,才让南越军队有机会攻上白芷洲,自然更无人知道,把秘密通道泄露出去的人,就是贺兰玖。
否则,芳洲诸人,绝不会让他们活着走出芳洲。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凤无忧的心情也不太好。
和贺兰玖之间的这段关系,真的太耗心力。
他曾经是她最为信任的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主子,聂铮来了。”千月进来禀报道。
“让他进来。”凤无忧敛去面上的神情,等聂铮进来,一挥手免了他的礼,问道:“怎么回事?”
贺兰玖的离开走得这么仓促和粗暴,肯定有问题。
事有反常必近妖,贺兰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聂铮微微迟疑,可还是说道:“据属下查到的消息,南越太子病重。”
“病重?”凤无忧怔住了。
那日见他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病重?
难道,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
她在他心中,真的有这么重要的地位?
可,有这地位的人又是谁呢?是小帝女,还是她凤无忧?
而小帝女和凤无忧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她们,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凤无忧乱了。
先前没有接收到这些记忆的时候,她还能自信地说一句,她就是原主,她会完成原主所有的执念,也算不白用了她的身体。
可是接收那些记忆之后,她却反而迷茫了。
原主的恩怨太深,责任太重,责任尚且好说,她从不是个畏难的人,可是恩怨又该如何?
她有这个权利代替原主去做出决断吗?
“可有危险?”片刻后,凤无忧又问了一句。
病重,是病重到什么程度?贺兰玖今日,甚至连面也没有露,莫非,已经不能起身?
“似乎……是有些凶险。”聂铮道:“听说南越神殿已派出数位长老,前往路上迎接。”
南越多有奇术,神殿更是与朝廷一般地位的重要存在。平日里面长老都是金尊玉贵,只是研读典籍,钻研秘术,从不轻易出殿,可是此时,他们却连长老都派了出来,还派了好几位,足见贺兰玖的病真的很严重了。
凤无忧又沉默下来,只是,她真的不知该如何做。
聂铮看到凤无忧的表情,轻声安慰道:“主子不必担心,都说南越神殿秘密莫测,其中长老也是神通广大,有他们前来迎接,贺兰太子定然不会有事。”
这话,也不知她听进去了没有,只是静静地没有声音。
好一会儿之后,才挥手让聂铮下去。
凤无忧终究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只是让聂铮仔细打听南越众人路上的消息。
那之后足有三四日,凤无忧都不太说话。
直到第四日下午,聂铮来禀报说南越一行人已经与前来迎接的神殿长老碰面,而且神殿长老立刻对贺兰玖施加了救援,凤无忧才终于展开了一些面色。
不过在遇到南越长老之后,他们也没有办法再跟下去。
那些长老们不愧是南越隐藏的力量,武功和洞察力都是一流,还有一些外人所不了解的秘术,几乎只要一有人靠近,就会立刻被他们发觉。
其中一位长老更是在登车之后向外说了一句:“王太子无大碍,你们可以回去了!”
看样子,不止清楚他们跟着,甚至还知道他们并无恶意。
听了这句话,凤无忧的眉头才算是彻底展开。
而她不知的是,神殿大长老说完那句话之后,立刻回到马车,皱眉盯着贺兰玖:“王太子,你已然伤到这种地步,为何还要老夫去说无大碍?”
贺兰玖面若白纸,气息也微弱至极,只是笑笑道:“还未死,自然无碍,难道天云伯伯还救不了我?”
大长老天云看着贺兰玖,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掌按住他的一处大穴,将内力和一丝细微的灵力,一并输了进去。
贺兰玖闭上了眼睛,不再让任何人看到他的情绪。
小鱼,若我有事,以你的性子,定会愧疚。
你说从此一笔勾销,我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也许能做的,只有这么多。
我说过,无论你想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照做,哪怕要我的命也行。
你不想再和我有牵连,我就按你想要的去做。
只是,为何这么疼?
这般疼痛,比死了还要疼。
大长老虽不知贺兰玖在想什么,可是却能感觉得到他灵力变得激烈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