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老夫人望住凤无忧,一字字开口问道:
“凤无忧,澜儿欲立不世基业,是否该有强有力的襄助?”
“应该……”
“论家世背景,身份势力,你可比得上上官幽兰?”
“比不上……”
“你若真心爱澜儿,是否该为澜儿考虑,劝他结下强力姻亲?”
最后一个问题,凤无忧沉默。
萧老夫人上前一步,用力抓住凤无忧的手:“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凤无忧,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承诺,将来澜儿的太子,必定是你的孩子。”
这个许诺何其重大,甚至将萧惊澜将来的基业都交到她的孩子手中,只要凤无忧放弃一个虚无的名分,所有这一切,就唾手可得。
萧惊澜是凤无忧的,萧惊澜所拥有的一切,都会传给凤无忧的孩子,只除了,他正妻的名分。
凤无忧目光扫过被萧老夫人握住的手,忽然轻轻一笑,缓慢却坚定地抽了出来。
“凤无忧……”萧老夫人有几分焦急。
她已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凤无忧还有什么不满足?
凤无忧垂着眸子。
让萧惊澜娶别的女人?和别人一起分享他?
哪怕只是想一想,她都满心不适。
她不知别人的爱是什么样的,但她的爱,自私无比。
她会付出全心全意对她的爱人,她的爱人,也只能这么对她。
“母妃,你方才问了我一些问题,我可否也问母妃一些?”
萧老夫人不知凤无忧打的什么主意,狐疑地看着她。
凤无忧道:“母妃以为,活的人,和死的物件,哪一个重要?”
萧老夫人的眸子一缩,有些明白凤无忧的意思。
凤无忧不理会萧老夫人表现出的抗拒之意,仍是说道:“母妃觉得我医术如何?”
萧老夫人纵不情愿,仍不得不道:“澜儿身中剧毒,遍求名医,却只有你能把他治好,自然是极好的。”
“母妃以为我兵法如何?”
仙子关一役,别人不知详情,对萧老夫人,萧惊澜却是细细描述过:“你能识破北凉毒计,以少胜多,自然也不错。”
“母妃以为我心性如何?”
萧老夫人想开口,不知为何,却又顿住了。
凤无忧却已然自己说道:“不止是人与物件不同,人与人亦是不同。我能理解母妃自伤身世,可我与王爷初相识之时,王爷的境况比之当年,也好不到哪里去。我的选择,与母妃不同,而母妃的心伤,亦绝不会成为我的。”
萧老夫人忍不住一颤,道:“你的意思是……”
“母妃,王爷志在天下,需一足以与其并肩之人陪伴。往小处论,我可保王爷身体康健,往大处论,我可与王爷国事分忧,而且我所知的器物,智识,也远非母妃所能想像,普天之下,再没有人,比我更适合站在王爷身边。”
凤无忧一挺身站起来,目中也泛出熠熠神彩,道:“况且,王爷将一颗真心全数交于我处,除非王爷负我,否则,我绝不负他。”
“澜儿不过是娶个摆设回来而已,并不能算是负你。他的心还是在你这里的。”萧老夫人急声道。
“母妃是看不起无忧,还是看不起惊澜?”凤无忧声色转厉:“我明知惊澜心在我处,却将他推与旁人,难道不是负他?”
“凤无忧,你不过就是舍不得王妃的位子。”萧老夫人恼羞成怒。
“不错,我的确舍不得,这位子本就是我的,我为何要舍?己所不欲,匆施于人,母妃独享父王宠爱二十余年,却要我与别人分享夫君,母妃这么做,难道不觉太过自私?六年前母妃便做错了,如今一己私欲却要儿女承担,更是错上加错。母妃执意如此,无忧也不必再劝王爷顾念母子之情。母妃迁居别馆之后,逢年过节,无忧与惊澜定会前去探望,绝不会怠慢了母妃。无忧还有他事要忙,不打扰母妃了,告退。”她身子一转,大步往门口走去。
“站住!”萧老夫人怒喝。
凤无忧停下步子,却并不回身看她,只淡声道:“母妃还有何事?若仍是方才的事情便不必说了,我也没空听。”
萧老夫人胸口起伏,气得不轻。
气氛紧凝而肃重。
片刻之后,萧老夫人终于说道:“戏已唱完,你还不出来!”
凤无忧一怔,却见内室中,萧惊澜含笑走出。
“儿子谢母妃成全。”他向萧老夫人施了一礼,又笑看向凤无忧。
凤无忧目瞪口呆。
萧惊澜笑道:“你与母妃打赌之后,本王也与母妃打了一个赌。母妃说她能说服你让出正妃之位,本王说你必不会同意,不止如此,还会坚定与本王在一起之心。本王的小凤凰,果然没有让本王失望。”揽住凤无忧,也不管萧老夫人还在一侧,用力一个响吻亲在凤无忧颊侧。
萧老夫人闭了闭眼睛只当看不见,摆摆手道:“罢了,年轻人的事情,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凤无忧目中泛起惊喜神色,萧老夫人这句话,才是真正地息心了吧。
萧惊澜对着凤无忧眨了眨眼睛,萧老夫人和凤无忧的赌注,就算认输也是心有不甘,可若打赌的人是他,却不能不认账,毕竟,她不能不顾他这个儿子。
“我想去为你父王上几柱香,你准备一辆马车,明日,我带着幽兰一道去庙里,等你们登基大婚的时候再回来。”萧老夫人颇有些意兴阑珊地道。
凤无忧和萧惊澜对视了一眼,同时拜了下去。
萧老夫人这是为他们支开上官幽兰,他们自然要谢。
从萧老夫人处离开,凤无忧回到房中便瞪着萧惊澜。
“你和母妃打赌,为什么不告诉我?”
“若是告诉了你,这个赌还怎么打?”萧惊澜振振有辞:“而且本王不是提醒你了。”
难怪出门前问她还记不记得答应了他什么,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我若是同意了呢?”凤无忧眯着眼睛:“你总说我做事不和你商量,你和我商量了吗?”
“就你这小醋坛子,能同意才有鬼。”萧惊澜一时得意,居然说走了嘴。
“萧惊澜!”一声怒吼,房间里顿时乒乒乓乓地响起声音,片刻后这声音忽然停下,转成细细的挣扎,再然后,就有微弱的喘息声传出来。
“上官幽兰在收拾行李,她真的要走了?”千月兴冲冲地问道。
这个烦人精,终于要离开了,天天看到她在秦王府里晃悠着就烦,总算可以清净。
“早就该走了。”凡是萧惊澜和凤无忧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烦她的。
这消息,简直喜大普奔。
“那里面怎么办?这时间该传晚膳了。”千心瞄了一眼,天还亮着呢,那声音,让人脸红耳热。
“吩咐灶上煨着吧,火别断,省得等会儿拿不出热的。”千月目不斜视。
“还得让他们准备热水。”千心拔腿往厨房跑:“你在这候着,我去交代一声。”
这一日的晚饭,凤无忧终究是到天都全黑了才吃到。
吃过晚饭之后,萧惊澜自然有帮凤无忧消食的方法,灶上的火一夜未断,半夜还传了热水进去。
第二日,虽然凤无忧腰上酸软的要命,还是挣扎着起来。
萧老夫人要去庙里,她怎么也要去送一送,而且,她也正好要出门。
马车早已准备好,就停在门口,上官幽兰伴在萧老夫人身侧,面上满是荫翳。
看到萧惊澜和凤无忧联袂而来,她目光闪了闪,似乎要哭出来,终究一扭头,什么也没说。
“你们也要出门?”萧老夫人见门口有另一辆马车,便出言问他们。
“是,儿子和无忧要去看望程老夫人。”萧老夫人同意不再干涉他和凤无忧的事情,萧惊澜的态度也变得亲近许多。
“就是那位帮我们拦截了涿郡兵马,还受了伤的程老夫人?”萧老夫人已知道前一夜发生事情,沉吟了一下道:“她帮了我们大忙,我也该去看看。我与你们一起去。”
萧老夫人去,更能显出他们的重视,萧惊澜自然不会阻拦,而且程老夫人住的院子和寺庙在同一个方向,过去正好顺路。
程老夫人已然醒来,正在程丹青的服侍下喝着参片粳米粥。
见到萧老夫人亲自来,程丹青连忙招呼,程老夫人也想下床见礼,但萧老夫人哪里会允许,连忙上前阻止,只让程老夫人好生休息。
萧老夫人和程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凤无忧才走上前,轻声道:“程老夫人,可否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程丹青道:“娘,这位是秦王妃,昨日你的伤口,就是王妃娘娘妙手医治的。”
程老夫人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闻言连忙抬头,道:“多谢……”
只说出两个字,就一下愣住,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凤无忧。
“程老夫人……”凤无忧叫了一句,程老夫仍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回目光,道:“有劳王妃娘娘了。”
给程老夫人看伤不宜太多人在旁边,因此程丹青便招呼着萧老夫人和萧惊澜先到外间小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