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伦古河。
这是天岚大陆上有名的一条大河,从安士塔格雪顶起源,一路流经北凉草原,东林,拐了个弯汇入芳洲,然后又流往南越,最终进入南越的月牙湖。
这条河在每个流经区域都有不同的叫法,但在北凉境内,就叫作乌伦古河,传言,此河从天上而来,是北闵大地的母亲河。
此时,北凉境内的乌伦古河两侧,聚集了无数的萧家军,他们在河流两岸仔仔细细地寻找着,仿佛挖地三尺也要找出什么来。
他们的行动自然引起了北凉方面的注意,西秦的兵马居然敢在北凉的境内这么嚣张,这是不是太不把他们北凉人放在眼里了?有不少牧主和酋领当即就表示要去给他们一点教训,好让他们知道知道北凉铁骑的厉害。
可是,当他们从探子口中得到另一个消息之后,却一个个地偃旗息鼓了。
带兵的人竟然是萧惊澜,还是双腿完好,没有一点伤痕的萧惊澜。
甚至,连传言中被毁去的容颜,都没有一丝瑕疵。
探听消息的北凉士兵在看到萧惊澜时,直接吓得从马上掉了下来。
六年前,就是这个杀神带着西秦士兵横扫北凉,仅率数千人马就敢深入草原三百余里,又从东向西再从西向东把北凉草原穿插了两遍,沿路丢下无数尸骸。三十六牧四百余酋领带领本部兵马紧跟在他们身后想要留下这支队伍,却硬是一支也没有成功,反而不知损兵折将了多少人。最终,只能望着他们一路驰入风灵关,结束了这一次草原之行。
那一役之后,年仅十六岁的西秦天才少帅名声传遍整个天岚大陆,让北凉人从此不敢南下而牧马,甚至草原上哄孩子都会说:你再哭,萧惊澜就要来了!
萧家军少帅的名气,比老秦王还要响亮。
这个男人就是他们心头的噩梦,如今再一次见到,他们怎么可能不惧怕。
一个个地,纷纷去问他们的酋领、牧主们,该怎么办。
而这些酋领和牧主们在确定了消息之后,都摆出了极高的姿态,高冷地道:“只要西秦人不主动寻衅,那就不必理会!”
于是乎,近万萧家军在草原之内大规模地行动,竟没有一个牧主又或者酋领干涉,甚至有几个酋帐正好在萧家军附近的酋领,还以水草迁移又或者其他各种原因,忙不迭地搬走了酋帐。
萧家军周围自然是有北凉人在监视的,但萧惊澜浑不在意。
西秦和北凉之间的战线绵长,萧家军在这条战线之上至少也有十多个关口,据点。
乌伦古河虽然长,但离西秦边境并不算远,如是草原真的有动静,这些关口中最近的,一日夜就能派遣援兵到来。
萧惊澜出兵之前,自然早就将这些考虑在内。
至于草原人对他的惧怕,他则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只有兔子去担忧老虎的时候,岂有老虎在不肚饿的时候惦记兔子的?
草原人向来自比为狼,可在萧惊澜这只猛虎面前,却全都成了兔子。
虽不担忧草原人,可萧惊澜却仍是眉头紧皱。
凤无忧几人在草原上逃亡的路线并不是什么秘密,探子可以很容易就查出来,萧惊澜带着人一路追到国王谷,却也在复杂的迷宫和恶劣的大风之前犯了难。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说大约两日路程之外的横崖壁忽然被水冲破,山壁里居然涌出大量的水,汇入了下方的乌伦古河。
当地的人还以为是天神发怒,一个个吓得不得了,拼命地参拜。
萧惊澜当时就是灵光一闪,命人拿来周围的地图,仔仔细细对比了国王谷和横崖壁之间的距离和其他各种细节,然后当即决定,大军开往乌伦古河,沿河寻找。
横崖壁向来都是乌伦古河道旁的一座荒山,那里怎么可能会有水?
就算有水,又怎么会突然冲破山壁?
到了横崖之后,萧惊澜坠绳亲自去破裂的山壁处看了一眼,还从山壁处进去,看到了天神宝藏被搬空后的大厅。
不得不承认,拓跋烈当真了得,不过就是萧惊澜赶来的这两日一夜时间,他竟然已经调集人手,将里面的兵器全都搬走。
不过萧惊澜本身也不在意里面到底有什么,他只在意凤无忧究竟在哪。
此时山壁上的这些痕迹让他在数日的寻找之后终于升起一丝希望,凤无忧必然来过这里,而她很可能顺着水流掉入了乌伦古河。
于是,他当即下令沿河搜索,两岸所有地方,一寸土壤也不许错过。
可,如今距离搜索也已经过去了三天,他们却仍是没有任何收获,萧惊澜又一次焦急起来,他抿着唇,负手站在乌伦古河岸边的大石上,眼睛因为多日的熬夜而微微泛红,可却仍是不愿有片刻休息。
凤无忧,你到底在哪里?
“王爷……”燕伯上前道:“还是去休息一下吧,不然,王妃没有找到,若是你再累着了,王妃见着你身子不好,又要生气……”
萧惊澜没有说话,只是望着下方的河水。
乌伦古河在经过一处平坦的河道之后,突然开始分流,大大小小的足有十几条支流,再往下找会非常困难,因为根本不知道凤无忧被冲到了哪一条支流里。
他已下令大军在此驻扎,严查每条支流,务必要找到能够证明凤无忧漂流方向的证据。
因为站得高,下方的近万大军犹如不断移动的蚂蚁一般,勤恳且忙碌地工作着。
萧惊军根本不担心他们会不尽心,因为在这些人里,有仙子关和青州的守军,他们都是和凤无忧并肩作战过的人,知道这个王妃到底有多优秀。
他转身走下大石,道:“再去看看河道图。”
那个丫头那么聪明,那么要强,定然不会这么容易就死。她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他去接她,所以,他必须要快一些才行。
走向帐篷的时候,途经一片山石,忽然一个巨大的黑影扑了过来,直奔向萧惊澜。
“畜牲!安敢放肆!”燕伯面色一黑,迎上前一拳击出。
呯地一声,那一拳直击在黑影的胸前,把它打得直往后跌去。
萧惊澜看了一眼,是一只巨大的黑狼,狼眼处一片白毛,倒也特别。
他遇到的袭击不知有多少次,对于这种小儿科的自然不放在心上,转身打算离开。
可就在此时,一道亮光忽然闪过他的眼睛,他猛地停住脚步,一步到了那只大狼的身前。
那只大狼伸嘴要咬,可是萧惊澜只是一拳,就把它打得倒仰翻身,露出了自己最脆弱的颈项和肚皮。
“王爷……”燕伯不明就里,正要发问,就见萧惊澜已伸手从狼颈处拔出一样东西,扫过一眼之后,眼神就猛然发亮。
燕伯还未从见过萧惊澜这种表情,连忙往他的手上看去,这一看,也愣住了。
这不是王妃的手术刀吗?在给萧惊澜治病的时候,他曾经看到过几次,不过那几次不是为了手术,而是为了施一种叫作小针刀的针灸之术,这刀非常怪异,和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一柄刀都不同,所以他印象很深。
可是,王妃的刀怎么会在狼的身上?
一瞬间,他也想明白了,这狼明显受了重创,这说明,王妃还活着。
“王爷!”他立刻叫了一声,激动地看着萧惊澜。
萧惊澜强自压抑着心头的情绪,道:“继续找,把这只狼治好,另外,找个会驱兽的人来,这只狼从哪里来,就让它回哪里去!”
它回去的地方,有凤无忧!
……
支谷之内,凤无忧难掩兴奋之色。
长孙云尉也是颇为高兴,就连一向淡淡的聂铮,此时面上也多了几分松快之意。
只慕容毅还能保持着平静如水。
他们找到出去的路了。
果然如凤无忧所说,跟着白眼狼王留下的痕迹一路到了支谷深处,在一堆乱石和植物之间东拐西绕,最后竟真的给他们绕了谷顶,从几块石头搭成的只能弯腰行走的洞里,走了约摸一两百米左右,前方豁然一开,赫然就是出谷的道路。
那条把他们送进来的大河就在脚下蜿蜒,眼间开阔辽远,对于已经看了数日层层遮蔽的山谷的众人来说,简直没有比这更漂亮的风景。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的体力也都算不上好,因此没有急出去,而是原路返回,打算睡一觉吃点东西,准备好干粮之后再出来。
他们平日只是猎一些足够吃的东西就罢手,今夜却格外奢侈了一把,不止各种野果,还足足打了两只兔子一只山鸡,还抓了几条鱼。
虽然无酒,但凤无忧却别出心裁,用几种野果混合在一起,煮了水果茶出来,甘甜消食,惹得长孙云尉直叫她把方子交出来。
一直到初更,四人才吃饱喝足,被困在这里十多日,如今终于看到出去的希望,自然心情极好。
凤无忧双手向后撑在地上,抬头看着一天星空,忽然道:“我唱歌给你们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