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为龙王会稍微骂我两句。
可这木头疙瘩不仅半点这方面的意思都没有，还开始大肆表扬我，弄得我一下子还有些受宠若惊。
“孺子可教也！好一手以逸待劳，以不变应万变，姑且依附我的权威镇宅，待那所谓的良辰吉日一过，仪式本就不存在继续的可能。
很多事情，并不是必须得走一步看一步，有些小问题本就没必要投以过度的关注。追风啊……不过半天你就想通了这些，我很欣慰。”
“承蒙龙王栽培。”我客套道。
龙王也没接我的话，只是自顾自低头沉吟了一会儿，然后问道：“……那么，那个厨子的降你解了吗？”
“我跟阿意一起解了。现在阿意已经追踪到了一些眉目，知道下降的是村里的耿家，已经去找他们理论了。”
“哦？”
我能感觉到，龙王对我的赞赏又添了几分。
她调侃道：“那你也过去吧。阿意毕竟是个女孩子家，这种关键时刻让她一个人处理如此严肃的问题，会显得很没有男子气概哦。”
我有些好奇：“龙王……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问，您真的有一百七十岁高龄吗……”
“此身已朽，此魂不灭。我不喜欢老气横秋，所以我至今还是一百七十年前那个我。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没……没了。”
“你去吧。我再歇息一会儿。”
稍稍打点交代了一些店里的生意，我便径直去了耿家大院。
这耿家大院其实说是大院，其实也并不大到哪儿去。两进两出的四合院，也没什么冠冕堂皇的园林装饰。
像这样的院子其实在讷万村还有很多，降头耿家位于两大龙王之下的阴影中存活，就是在这样一个院子里休养生息，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事实上，我之所以敢让绮意一个人来找人讲理，就是出于这一点原因——讷万村不是黑龙王一个人的天下，浑水龙王到此，他们也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自然不会把绮意怎样。
到了门口，守门的两个家丁完全没有要为难我的意思，一言不发便放我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穿过前院，面前的景象很快便让我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此时的绮意，正在跟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安静谈事，想必那就是耿家现任的家主耿英了。
“你来了。”绮意抬头看着我。“他们对之前的事情认得挺干脆，按道上规矩该有的赔偿也都聊得很爽快。”
我：“哦？那挺顺利啊。”
绮意拉下了脸，肃然道：“一点也不顺利。”
已然九十一岁高龄的耿英坐在轮椅上，阴惨惨地盯着我看。他浑浊的老眼埋藏在一大片沟壑纵横的皮肤里，我看不出这老人到底在想什么，又或是干脆什么都没在想。
他一言不发，旁边站着的瘦高个，也就是昨天我看见站在梁秃子旁边那人，他倒是开口了——
“你就是之前道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闫追风对吧？跟这位绮小姐一起平息了何家老宅的是非，又在雅加达雪山混出了不菲的名堂……不愧是黑龙王教出来的徒弟，一出手就是非同凡响啊。”
我懒得跟他商业互吹，直接跟他讲：“有话直说。我没心思跟你们耿家扯这些没用的。”
“先自我介绍一下好了。这边家主身体抱恙，神志不清，我是不日内即将上任的下任家主耿方舟。
你们的事情，老家主很重视，我也很重视。不瞒你们说，包厨子的降头就是我亲自下的，这位绮小姐的眼睛也是我弄的，我耿学忠敢作敢当，该有的赔偿事后我会如数付清，还有什么别的要求也请你们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
听他这么说，我疑惑地看向了绮意。
绮意小声附在我耳畔解释道：“这讷万村不大，耿家在龙王的阴影下一直都很难过，更何况他们还有个老年痴呆的家主。这些人表面与世无争，实则内部事务一直都是这个年轻人在处理。他可不是什么善茬，一直在想着怎么弄死这俩龙王！前面对我们下手也是出于这个原因，知道我们跟黑龙王没关系以后，态度当场急转弯。”
我心里一阵苦笑。
好家伙，搞半天按他这意思，我们难道还能是同僚不成？依我看，像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最后一般都不怎么长寿。
是的，不论他有多大能耐，都没有用。再厉害绮隐就是他的结局，而他绝对活不到娶妻生子的年纪。
虽然要扳倒黑龙王必然会需要很多盟友的支持，但这样的盟友我是一点也不稀罕。
“不必了。一切就按道上规矩来，既然没出人命，你赔点钱这事就这么了解了吧。阿意的跟老包的，一分都不能少。”
说完我就准备拉着绮意走。
“且慢！”这耿学忠叫住我们。“你们难道就一点也不好奇，我们耿家一直以来生存在龙王阴影下，为何偏偏这两年又开始有胆子挑战龙王的羽翼了？”
我停住了脚步，将问询的目光投向了绮意。
绮意也聪明，直接摇了摇头，小声道：“不不不别看我，我没跟他说我们打算跟龙王撕破脸的事。”
我又回头看向了这耿学忠。
“你什么意思？”
耿学忠悠悠道：“你知不知道，黑龙王这辈子吃亏吃得最严重的一次是在哪儿？”
我：“马来西亚？”
“好，看来你知道那个地方。那么我再问你，你知不知道，南洋这么多龙王，为何只有黑龙王跟白龙王能在这讷万村的同一屋檐下，和睦共存这么多年？”
这我是真说不上来。
一山不容二虎，按说这原本是最浅显易懂的道理。可能是因为我一直生活在这里，才一直没有留意到此事有多不正常。
当然，我也没打算靠这耿家人来给我答疑解惑。我冷漠地反问他：“他俩关系好不好，关我什么事？”
“我们耿家这边有个提议，需要你们两个的帮忙。”此时说话的，竟是那个老年痴呆的老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