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开枪!”
我明白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命重要还是腿重要?!
绮意焦急地举枪瞄准,我使劲在这黑暗中瞪大眼珠,咬紧牙关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剧痛。
她扣下了扳机。
然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子弹打歪了,炽烈的枪火喷断了几条鬼手,而恶臭的蛆虫还在作祟。我的右腿几乎已经碰触到了那团冰冷的漆黑。
比任何坚冰都要寒冷刺骨的漆黑。
“这腿我不要了,不用你赔!”我纳闷这傻妮子是不是还不懂事情的严重性。“你是想害死我吗?”
“算了!你自己动手!”她直接将那把连喷扔给了我。
我心脏骤停了一下。
“嘶——呼——”
那片由尸体组成的浪潮再次开始呼吸,千万条手臂陡然从那黑暗中探出来,抓向了那把枪械!
它们中随便哪一条都有一个成年人的标准力量。
那把枪不到一眨眼功夫,便彻底淹没在了无数手臂与手指之间。
小木船晃动了两下,在这平静的水面上激起几道涟漪。绮意万般焦急之下爬到船头,向我伸出了手——
“抓住我,快!”
傻丫头。
我无奈地皱起了眉头。
你也会被扯进这里面的。
不过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我终归还是抓住了那只软软的手。
紧接着,绮意一个翻身跳下了船——看来她确实不是那种无谋的寻常人物。她这是打算利用木船本身的重力将我扯下来!
即便是在这漆黑寒冷的地下空间里落水,也比被这千手的孽物擒住要强上百倍。
她一手拽着我,一手摁着木船,猛然发力。
另一边,十几只手牵扯着我的衣服,依然在试图将我扯进这洞顶的黑暗中。我感觉我那只脚的脚指头已经快被冻掉了。
小木船剧烈摇晃,在各种巨力的作用下倾斜,几近颠覆。
她半个身子潜在水下,而我的鲜血从我的小腿流出,顺着我倒挂的身子流淌下去,最后从我的额头滴在她的额上。
绮意浑身是水,她松开摁住木船的手,另一只手紧紧牵住我的手,迅速扭动着身子扭下外套,甩套住我的脖子。
她心里非常清楚,这种洞窟里既然都能出现这种千手孽物了,自然也不排除还会有别的东西。
放任我的血流到水里,非常危险!
“追风!”她大声呼唤我的名字。“绷好劲,不要被我拧断了脖子!”
我听话照做,她便游动着原地转了几圈,将这件外套的另一端在她手上拧握得紧紧的。
紧接着,她就这么用这件衣服拽着我的脖子,跟拔萝卜似的将我大力从洞顶拔出!
随着哗啦啦一阵水声以及一阵相当不妙的颈椎响动,我坠入了这片静水之中。
在水下,我瞪开眼睛,看着我自己的血顺着暗流从身上渐渐弥散到水中,慌忙四下扫视着确认起来。
好,没有水猴子之类的出现!
我心里稍微踏实了几分。
紧接着,我忍着脚上的剧痛,双脚勾住水底的大块石头借力,一面将手高举出水面,掐准时机抓住身旁的木船,大力将其拖了过来!
如我所料,我这一拖,让得本就剧烈摇晃着的木船直接倒扣在了我们头顶。
绮意知道了我想做什么,连忙也搭上把手,效仿我双手握住了木船的两舷,以木船光滑而布满水苔的船底为盾,让那些手再也没有机会捉住我们!
继而,一片死寂。
那千手孽物好像还是属于那种最低级的灵物,它会对活物有反应,却无法对隔着一些东西的活物有所感知。
黑暗中,这条倒扣在水面上的木船箍住了一些空气,形成了一个足够我们赖以为生的气泡,将我俩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
那些怪手,便没有继续攻击下去。
我们默契地同时发力,举着船滑稽地游了起来。
然而这地下河的深度大概有两米多,就这么游下去太费体力,到底还不是个办法。
大概游出去十几米的距离以后,我重新从上衣兜里掏出手电。还好这东西防水功能还算牢靠,还能正常亮起来。
我叼着手电回头一探,游在我身后的绮意脸色茫然而又慌张。我没管她,径自越过她,穿过水幕从船底小心探出头来。
“呼——嘶!”
那千万条手臂所构成的浪潮依旧在那片洞顶翻滚,这番景象让我不由得联想到我们正在某种怪物的肠道里航行。
它们收缩起来,酝酿起一股力量,而后喷薄而出,千万条肢体涌入水下,激起千层浪花——如果我们没有游出这十几米,恐怕现在已经被这一下拍成肉饼了。
几秒钟后,数米高的浪花席卷整个河道。
见此情景,我赶忙缩回气泡里重新抓紧了船身,以免被涌浪冲出去与绮意走散。
那浪花远看就相当厉害,我只听动静便知道力道轻不了。
果不其然,又过了几秒钟,涌潮袭来。
我只感觉自己像是被四五个壮汉摁在水里一顿暴揍,一个呼吸没接好,沙包大的拳头便七零八落往我身上招呼!
苍天大地皇天厚土啊,我衷心祈祷这破船能顶住!
我全力抓着这破船。在这浪潮的万顷巨力下,连这二百多斤重的木船都像一片台风中的落叶。
我的双臂在剧痛,它们就像两条系挂着风帆的树枝,四周都是暴雨雷鸣。而在这一片混乱中,绮意大声呼唤着我的名字。
“追风!”
我楞了小半秒才反应过来,这声音听起来好像有点远,有点飘,好像是在水底——她被冲走了?
正这么寻摸着,生死绝境之中的绮意全力抱住我的腿,软软的身子就这么顺着我的后背爬了上来。
还好,要不是她前面不怕呛,在水底喊那一嗓子,我一下子还以为是什么水鬼。
这一片漆黑之中,寻常人根本不会有我们这样的心理素质跟反应能力。各种神仙莫测的古怪状况,会轻易摧毁任何人的安全感。
在这种放任何人来精神都会极度脆弱的状况下,依旧能保持理智并快速做出反应,才是这种死地最需要的素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