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莲夜叉自烈火中重生。据我观察,这东西貌似是每受到一次伤害都会再生出一颗新的头颅。
如果它只是一开始我们见到的那个无头鬼,单靠人数与装备优势我们或许还有信心与之一战;但它现在已然变成了完全体,现在的它,只怕是来一整个加强团都难以制服!
完了,我们全完了!
我正这般想着,一股力量猛然揪住我肩头的衣服,迅速将我拖入旁边的黑暗阴影之中。
刚一踏入这片黑暗,我便一脚踏空,坠入了未知的虚无。直到下一个瞬间我才缓过神来,反应过来原来是绮意突然出现,抱着我的腰将我拖入了一个地道。
等等?地道?
我忍不住脚往下探了探,果不其然,又是一片虚无。
这木地板上居然有个直通二楼的窟窿?
绮意站在一张桌子上,吃力地抱着我平稳落地。我反应很快,惊魂未定之余,还不忘随手抓了一把那窟窿的边缘,活动手指在黑暗中一捻——好家伙,碳灰!
这窟窿是被那崽种烧出来的!
这意味着一个希望——陈源的状态并不稳定,他并不是第一次变成这样,现在这个状况很可能也只是持续一段时间便会变回原形。
我刚反应过来,便听到头顶响起一阵尖锐的嘶鸣,听起来就像某种珍奇鸟类吹动喙笛的动静。紧接着,一大团浓郁炽烈的火球便从那窟窿顶上浩浩荡荡地滚了过去。
火球撞在上面的墙上,顷刻间化作万般火苗,所到之处毫无阻碍,那房间里的一切都被瞬间升华,连点木炭都没剩下!只剩下了一堆乌黑呛人的烟气,顺着这窟窿噗嗤噗嗤咕咚咕咚就要往我鼻子上怼。
我心知即便只是普通的火焰,灼烧物品产生的黑烟也是剧毒,眼疾手快反过来抱住绮意,一撤就是好几步。
我们一路退到这房间的门口,直到退无可退才敢停下脚步。
听上面动静,貌似又一个火球冲撞了过来。
我麻溜越过绮意的身子去摸门把手,也顾不上二层这里还有更危险的魅穴蛛坐镇,满心里只想赶紧离开,离这陈源越远越好!
楼上那房间,我估摸着本就已经被烧得不剩啥了,此时又一颗火球飘过来,更是连墙面都开始倾颓垮塌。
数不清的碎木飞灰,顺着我刚下来的这个窟窿又开始往下落,几个呼吸的工夫,就已经在我面前垒起了一个污浊的小土丘。
中间还有一些不好点着的杂物,碎玻璃铁工具什么的,边角也都融化得淌起了水。
“吱嘎。”我眼前一黑。
这扇门……是锁着的。
“咚。”
“咚。”
两声脚步从我头顶的天花板上响起,第一声在我正上方,第二声则是在往前两米不到的位置。
我在心里大致估算了一下:以这步距来看,那陈源现在的块头,应该快赶上底下那咒念鬼大了。
我咬着牙,蹑手捏脚上前挪了一步。
绮意立马死死捏住了我的衣角!
死里逃生的她,还能顾得上把我也拉下来已然是竭尽所能。她不敢看我继续冒险!
我不知道绮蝶生现在怎样了,但我看绮意如今六神无主脸色苍白的神态,估摸着他们之前的经历,大概率比起我硬跟这陈源拼武功的经历不相上下,又是一次九死一生。
但正因如此,我才必须要确认那陈源现在的状态!这夜叉跟那魅穴蛛不一样,他陈源可不是孽,他这妥妥的是入了魔。
如今他身上的每一点细节,都可能意味着多种截然相反的情况。如果连这点上前观察的胆量都没有,我还能拿什么超度掉这东西?
我尽量轻柔地甩开绮意,蹑手蹑脚摸到那团小土丘顶上,顺着这个窟窿望向了上面。
接下来我看到的这一幕,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个已经说不上是鬼还是魔的东西,如今骷髅头上正淌着滚烫的哈喇子,呆呆地望着他面前的墙壁。
那墙壁已然被它烧得焦黑,大半面墙体都已经在高温空气的灼烧下垮塌。那些崩溃下来的建材,其总重量加起来目测得有半吨多,应该足以把两三头温迪戈压得动弹不得。
但中间那一块却是十分诡异,完好无损!
连点发黑的痕迹都没有。
在那里挂着一张相片,我拉了拉夜视仪上的焦距,十分清楚地看到了那相片的内容——
在一个暖阳和煦的午后,陈源单膝跪地,以他并不熟悉的西式礼节,生涩地手捧一盒戒指,向何璇求婚。
而那何璇一手捂着嘴,另一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绯红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幸福……
三颗骷髅头都费劲地拧到了这同一个方向,它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擦拭那泛黄的相框,却畏惧自己力量太大,只是对着那面墙张牙舞爪却不敢真的靠近,生怕会将那相片碰坏。
我讷讷地怔在原地,呆若木鸡。
这宅子里唯一还保留着些许生前神志的死灵,一只破坏力非比寻常的火莲夜叉,如今正对着一张老相片……发呆?
这完全不是我印象里的魔物!
他不仅保有着生前的记忆,还保留着生前的感情!这是入了魔的东西该有的表现吗?
闻所未闻。
史无前例!
那陈源的亡灵趴在那面墙前面,突然猛地一低头,跟正在瑟瑟发抖的我看了个对眼。
“呜嗷嗷嗷!”它猛地张开三张骷髅大嘴,朝我大吼了起来。
那三颗骷髅头上依旧冒着炽热的火焰,早已不似鬼更不像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看他这副狂躁神态,想必随时都能轻易将面前的一切焚尽撕碎。
好吧,魔物就是魔物。
我知道它的理智维持不了太久,本能地便要后退,不知不觉间,便稍稍碰了一下刚刚那个门。
那个之前还锁着的门,如今一触即开。趁此机会,我拉起绮意的手迅速离开!
“嘶……嘶嘶嘶……”
刚走到门口,我心头又是一阵颤抖。
我僵硬地回过了头来。
我回过身来,看着面前的一切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