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捶胸顿足,攥紧的拳头甚至开始滴血。
“这些魔物本就不是我这修行众人该沾染的东西!我却必须隔三差五来这里……进行这所谓的‘喂食’,眼睁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骨肉相食!妄论阻止,我根本不敢靠近!
他们已经没有了人性,我曾试过弄来点正经食物给他们吃,可他们除了人肉什么也不吃!我眼睁睁看着其中不少人,放着旁边的陌生人不管,就近扯过来自己的儿女就开始啃!
这样的日子,我一天也待不住了!”
他这般说着,沉重地拉上了卷帘门,让这栋建筑又恢复到了平时岁月静好的模样。
“我要毁掉这一切,不惜任何代价。”何璇又说了一遍,似是在强化她自己的信念。
陈源原本激动的心绪瞬间平复下来。
他动摇了,他严肃地瞪着何璇!
我再次确定,这个陈源兴许手段了得,但他绝对不是什么修行高深的高僧。面对这等大是大非,他或许更在意个人的儿女情长。
他怜香惜玉,既不敢直面自己的无能,也不敢放任何璇以她的身份试图解决问题。
他的精神已经被这里发生的一切毁了。
“小姐……您……不管您的父亲了?”陈源瑟缩道。
何璇毅然道:“父亲这么做都是为了我和弟弟。他是个好父亲,但我必须对得起我的良知。”
陈源焦虑道:“你我都会死。”
“我可以联系我在英国的同学。伊莉亚的父亲在这里有不错的人脉。她一定会帮助我们偷渡出南洋。
你只需要告诉我,是不是毁掉这个头盔,这里的一切研究就能直接宣布失败了?”
陈源点了点头:“是的。不过你父亲……”
她猛地抓住了“我”的手,温软的触感,冰凉到令我心头一颤。
“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她只留下了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看到她站在仓库外面,打了几个电话,随后她便朝我招了招手,示意陈源过去。
“人已经联系好了。一个月后的今天,会有一架美方的军机遭遇‘事故’,因急需‘人道主义救援’迫降在这边的机场。”
好家伙!
这女孩有点东西啊,一点也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傻白甜!
我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连声惊呼人不可貌相!
陈源双手合十,连呼阿弥陀佛。
此时的他,情绪已然较刚才平静了许多:“我佛慈悲,不论此事成败,女施主来世必有善报……”
她嫣然一笑,灿烂得像晨曦中盛开的一朵荷花。
分别之后,我并没有因伏物镜的效力过去而立刻被拉回到现实。而是就这样留在了陈源的体内,看着他在这里的生活。
其实我觉得这样还挺好,至少我现在接触的是何璇,而不是后来的那只魅穴蛛。既然幻境不是那个幻境,我也不必担心会突然被自己腹中的什么东西破躯而死。
自从何璇那通电话过后,我能明显感觉到陈源内心的某个部分消解了很多。就像海上的冰山渐渐融化,就像腐朽的枯木照到暖阳。
他心情好了很多,连他在前殿敲木鱼的声音也比之前平和。
这个俗家僧应该是多少对大小姐有些暗生情愫的意思在里面。而何璇也确实很依恋陈源。
按她的话说,她在国外念书,汲取了不少知识。但她还是太年轻,终归还是比不上陈源这出世的智慧。
她时常来前殿看望陈源,请教一些佛经里的问题。每次陈源去温迪戈那里“喂食”,她也都会一言不发站在一旁守望。
两个人站在这钢化玻璃上面,彼此守候着心中的良知,拷问着彼此向善的意志。
每次有新的“木材”被送到这里,她也会安静看着陈源把一箱箱的“木材”移进仓库。
何璇一句话不说。
陈源也一句话不说。
等我意识清醒过来时,我发现我肚子上的伤居然离奇得好了起来,自己摸一摸,连个疤瘌都没落。
我环视了一眼周围的环境,此刻我们正身处在一个类似客厅一样的房间里。绮蝶生在壁炉里随便点着了一些杂物,算是在这阴湿的宅子里有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光源。
我问他:“你妹妹去哪儿了?”
“她要去楼梯口那堆尸体那拿点子弹,我们的子弹不大够用了。”
我再详细一问,才知道我这一下昏迷过去,不省人事睡了整整两天。今天已经是我们被困在这宅子里的第三天。
令人糟心的是,在我昏睡中的这两天里,他们唯一的收获就是找到了这么一个鬼物完全不会进来的安全屋。
我问他封镇咋样了。
他说他刚知道这个封镇是本地一个名叫陈源的怪僧留下,这也是那队特工进驻这老宅以后唯一弄清楚了的事情。
事发以后,这老宅变为凶宅,可能还要再加上很多流程手续方面的问题,总之特工队到达这里已然是事发一年以后。
绮蝶生好好研究过了之前能找到的所有日志,中间他也用了几次伏物镜,最后得到的有用情报却是寥寥无几。
“这家人其实也怪可怜的。”绮蝶生评论道。“本地人都传言这里曾经进行十分惨无人道的核试验,且不说核试验这东西该怎么做到惨无人道,这里的研究人员连半点黄饼都没碰过。”
所谓黄饼,好像是国际黑话里讲的一种核原料。
不光各国白道上的一些势力,很多地方上比较厉害的黑帮也喜欢收购。至于他们收这玩意具体是想干啥,我就不敢多想下去了。
我正想到这里,绮蝶生一句若无其事的喃喃,又令我心头不由得一阵唏嘘——
绮蝶生说:“他们压根就不是在给他们的国家办差。好歹这也是核试验,关乎文明存亡的事情,哪国的傻逼领导会允许这么重要的人才在境外做实验?”
我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说得有道理啊!
我讷讷道:“那他们这是在为谁办事?”
“不知道。”绮蝶生兴味索然道。“按这些特工的话说,当时性质挺严重的,他们的上级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查清楚这里的黑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