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意舒一路跑过去，顺着人群的方向，很容易找到了地方。
远远的，他就看见挥舞着剑的沈孤亭，他全身发抖，面目狰狞，嘴里一直吼着该死。
花意舒心里咯噔一下。
也难怪有人说他发疯，沈孤亭这个样子，看起来就像发作的精神病患。
他脚下倒着一个胸口破了个洞的精瘦中年男人，伤口血流不止，已经是出的气多，进的气少。
护卫想救他，却投鼠忌器，畏手畏脚。
还有一对受伤的母子，跌跪在路边哭泣，像是吓坏了。
“沈孤亭！”花意舒大声喊道。
沈孤亭眼神涣散的偏了偏头，手上动作缓了些。
“沈孤亭，我是姐姐，”花意舒一字一字清晰的说，“姐姐来了，姐姐来保护你了，不会有人伤害你了！”
沈孤亭浑身一震，眼神终于清明了。
“姐姐，我……”他看着倒在脚下的人，似乎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但他表情仍是憎恶怨恨的：“他就是个畜生！他该死！”
“好，他该死，但不该赔上你的命。”花意舒说，“你让姐姐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花意舒别说别走过去。
沈孤亭乖乖站着没动。
他身上有不少血，但都不是自己的。花意舒松了口气。
“我先救他，”花意舒低声对沈孤亭说，“就算他该死，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死，姐姐不想看你为了一个人渣丢命。”
沈孤亭是个好孩子，他既然说此人该死，那肯定是有缘由的，花意舒毫不犹豫就相信他。
沈孤亭抿了抿嘴，道：“我听姐姐的。”
安抚好沈孤亭，花意舒赶紧去看中年男人的情况。
“不许你碰猴王！”护卫们大喝。
猴王？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号。
“我是大夫，可以救他，他死了算我的，前提是你们不能打扰我施救。”花意舒不耐烦的道，手上已经开始急救。
护卫们看她真的在给猴王止血，有些犹豫。
“你们别听她的，她和凶手是一伙的！”抱着孩子的女人叫道。
花意舒往中年男人嘴里挤了一管药剂，道：“我是秦世子妃，若救不活他，你们可以去皇上那里告我。”
“秦世子妃又如何，不过是一个女人，能比得上猴王的命吗！”那女人叫道，“你们还不赶紧把猴王抢回来，是想看他死吗？！”
护卫们握紧武器，要冲上去。
“谁敢！”沈孤亭举起剑对准猴王，“不想我一剑刺死他，就给我退后！”
这一招效果很好，护卫们连忙往后退，不敢妄动了。
那女人咬了咬牙，把孩子藏在护卫身后，朝前冲去：“我跟你们拼了！”
沈孤亭毫不客气的一脚将她踢开。
女人不甘心的又冲了一次，再次被踢开。
护卫把女人扶起来：“王后，秦世子妃好像真的在救猴王，要不我们等等看吧。如果激怒小侯爷，他可能会杀了猴王的。”
王后本来就受了伤，被踢了两脚，是再没有力气了。
她着急的道：“你们竟然相信凶手的同伙，猴王若是死了，你们全都得陪葬！”
护卫们也着急，可他们更怕沈小侯爷一剑直接了结猴王。
时间一点点过去，花意舒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道：“好了，他已经脱离生命威胁了，抬回去好好养一阵，就能痊愈了。”
“你撒谎！”王后骂道，“猴王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可能随便就治好了！你们都是凶手，都想害死猴王！”
“既然你不信，那就请个你信得过的大夫来看一看。”花意舒道。
正好她还担心这些人把伤患带回去，一不小心养死了，怪到她头上呢。
一个护卫道：“我去请巫医过来！”
其他人点头，催他快点。
巫医已经得到消息，在赶来的路上了，所以很快就过来了。
他给猴王看过之后，点头道：“猴王确实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这伤口有点深，怕是长好了也会留下病根。”
花意舒将两瓶药扔给他：“内服加外敷，保证不会留下病根。”
巫医打开闻了闻，脸上露出喜色：“甚好，甚好！”
“人还给你们了，好生照料必不会出事，若是真出了意外，可就怪不得我们了！”花意舒道。
巫医道：“老朽必会为猴王仔细调养。”
王后紧握着拳头，怨毒道：“就算猴王暂时没死，但这笔账怎么算？”
“该是我们负责的，我们当然会负责。”花意舒道，“但事情始末，我们要了解清楚。”
花意舒问沈孤亭：“你为何要伤猴王？”
沈孤亭搓了下牙齿，额头青筋根根暴起：“他在赌坊输了钱，她们母子劝他不要再赌，他就当街鞭笞她们，几乎往死里打！”
花意舒怔了怔。
心里总算明白，沈孤亭为何发疯了。
这对母子的遭遇，让他想到了自己幼时的经历，想到了那个赌鬼继父，才会受那么大刺激。
幼时的悲惨境遇，是他这辈子恐怕都难以摆脱的噩梦。
花意舒摸了摸他的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才好。
沈孤亭勉强对她笑了一下。
“这位，王后是吧？”花意舒看向那个遍体鳞伤的女人，“所以说，小侯爷是同情你们母子，才一时激愤，刺伤猴王的，也算救了你们母子吧？”
王后冷笑：“猴王心情不好，抽打我们几下而已，算得了什么，就算把我们打死，那也是我们的家事，谁要他多管闲事？”
花意舒：“……”
王后：“我只知道，他想杀猴王，是杀人未遂，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行叭，世上总有些拎不清的人，和她争辩没意思。
“王后请便。”花意舒道。
王后冷哼一声：“我们走！”
一群人抬着猴王离开了。
花意舒抓住沈孤亭的胳膊：“我们进宫去，抢在他们前面，主动向皇上请罪。”
“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沈孤亭说。他不想连累姐姐。
“别说废话。”花意舒道，“我问你，你可知那个猴王，是什么来头？”
沈孤亭摇头，他对朝廷的事漠不关心，知之甚少。
“我们先找人打听一下。”花意舒说。
最后是闻讯赶来的安王，为他们解惑的。
猴王，是南越百族中，一个中等部族白纳族的族长。
白纳族是第一个主动臣服大昱的部族，为其他部族做了良好的表率，朝廷便给他们的族长封了王，以示恩典。
因白纳族与山猴共生，甚至他们的信仰都是猴头人身的神灵，族长便主动选了猴做封号。
但以大昱人看来，猴王这个称呼，着实滑稽。
而且猴王虽然是王，但这个王的含金量并不高，文武百官对他虽然客套有礼，但并不敬重。
也就是说，猴王只是个表面风光，但地位不高的王。
他还是个赌鬼，每年上京贺岁纳贡，都会一头扎进赌坊里，不把带来的钱全部输光，绝不罢休。
是以别人提到猴王，都是讥笑不屑。
但不屑归不屑，这人的存在，有重要的整治意义，是不能随便动的人物。
沈孤亭当街差点将他刺死，这件事，还真不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