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山顶,望着眼前的湖泊与鸟居,雫不由的叹了口气。
与其他地方不同,日上山镇压黄泉之门需要的祭品相当的多———这也很正常,毕竟这里常年来人送死,与冰室邸皆神村那种生人勿进的地方明显不同。
所以日上山也需要很多巫女做人柱,她们会按照巫女的灵力,来把她们划分为不同的级别,然后塞入不同的木箱里。
其中灵力最强的被称为大柱,她所在的木箱也是最大的,虽然不到三室一厅的程度,但是起码有个卧室大小没问题。
其次则是中柱,中柱的“住房面积”比大柱略小,但是也能够住人,相当于火车卧铺的水准。
最后的则是匪,这严格来说算是金字塔最底层的,看起来最不重要,但是又不能没它。而匪的箱子则是最小的,就和卫生间一样,只够一个人钻进去———当然,一般来说是把他们的四肢打碎了之后塞进去。
成为“匪”的,一般都是那些幽婚失败的男人,还有缺少灵力的巫女。
以白菊的灵力,其实她原本是可以成为“大柱”的,但是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当时日上山的“大柱”还在,并没有消逝。所以白菊被选为了“中柱”,接着被封印了起来。而由于她本身灵力极强,中柱承受的压力又没有大柱那么重,以至于白菊反而成为了到目前为止存活时间最长的中柱。
更厉害的是,在被夜泉浸泡之后,大柱和中柱会陷入一种名为“永久花”的状态,也可以说有点儿像是冬眠。她们的身躯会被夜泉保存,只要她们本人的精神还能够支持的住,那么身体就不会出现问题。
但是反过来,如果她们的精神崩溃,身体也会伴随着夜泉一同融化消失。
这也是为什么雫会安慰白菊的原因之一,因为和那些冤魂不同,严格来说,白菊是有复活的可能的。当然,这或许需要费点儿工夫,但是只要身体还在,将她唤醒并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而在来到这里之前,白菊也给雫讲了关于黑泽逢世的事情———毕竟她被封印为中柱的时候比黑泽逢世早的多,所以对于这一任大柱还是有所了解的。
按照白菊的说法,黑泽逢世的力量原本是足以镇压夜泉的。但是因为那个樵夫对日上山进行了大屠杀,导致所有巫女惨死,而她们惨死所带来的精神冲击全部都汇集到了黑泽逢世那里,这顿时让她产生了巨大的痛苦,虽然直到目前为止,黑泽逢世还在苦苦支持,但是白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黑泽逢世还能够支持多久。
或者说,她已经快要支持不住了。
山顶之上,夜泉已经是一片漆黑之色。两侧的石灯笼形成了一条通道,通往湖中心的鸟居。当雫来到湖边时,漆黑的夜泉之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开始本能的向后翻滚着退去。而与此同时,一个全身漆黑的女子,就这样从水中缓缓出现。
“坠落………坠落………我就要融化了,融化………消失。”
一面说着,女子一面抬起头来———她那原本姣好的面容,此刻已经被黑水侵蚀的不成模样,只有眼中散着幽蓝的光彩。
“快点………来吧。”
女子对着雫伸出了手。
“柱消失的话………夜泉就会溢出………”
看着眼前的女子,雫握住了她伸出的手———接着下一刻,眼前的场景骤然改变。
夜泉的中心,穿着白衣的女子,缓缓走向眼前的木箱。她知道自己的命运,她将作为人柱,永远的落入夜泉之中,那就是她的使命。
女子进入木箱,将全身浸泡在夜泉之中,开始了她的使命。但是,意外很快就降临了。
一场杀戮席卷了整个日上山。
巫女们被杀死,被挖掉了双眼,她们的痛苦全部化为了夜泉,涌入了白衣女子的身体里。这个时候,白衣女子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了———咆哮的夜泉之水从木箱之中喷涌而出,向着四周扩散开去。而白衣女子则坠入了无底的深渊,她缓缓的向着夜泉之下沉去,那是一个没有底的深渊,她将永远坠落,永远的重复着那些痛苦的死亡。
永远重复着所有的死亡,那些记忆都将汇聚在她的身上,那些被残杀的巫女所经历的死亡,以及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这种经历,已经让她的精神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谁来………谁来接住我………”
白衣女子绝望的向着眼前伸出手去,但是她知道,没有人会来救她。
只有她一个人,将彻底融化在这片黑暗之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你辛苦了。”
下一刻,白衣女子向下坠落的身体猛然停了下来,一只手从上面伸出,握住了白衣女子的手。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白衣女子颇为诧异,她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
随后,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拉扯着她,只是眨眼间,白衣女子就感觉自己仿佛溺水者终于被人拉出了水面一般,她猛然睁开眼睛,只见一个黑蓝眼的少女,正面带微笑,注视着她。
“你好,黑泽逢世小姐,感觉怎么样?”
“我……………”
黑泽逢世诧异的转头向着四周望去,只见周围一片寂静,漆黑的夜泉水在其中流淌,然而她本人则正被少女从一个木箱之中给拉了出来。
“这………这怎么………”
“我知道你有很多想说的,但是现在可不是时候,不过你放心,我在这里,夜泉是不会溢出的。”
一面说着,雫一面转过头去,望向身后。
在那边,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深红她们的身影。
“看来,她们也来了。”
很快,一行人在湖中心的鸟居前汇合,出乎众人意料的是,这次樵夫猎杀比赛的胜利者是………天仓姐妹。
或者说,是天仓茧的人体雷达又一次产生了作用,就在雏咲深红和黑泽怜还在闷头到处碰运气的时候,她就已经通过自己的灵力感知到了那个樵夫的位置,接着姐妹两人骑着幽灵熊直接冲了过去,随后天仓澪举起相机对着樵夫就是一通输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这也太作弊了!”
雏咲深红显然对此相当不满,她同样灵力很强,但是雏咲深红的灵感应力主要作用在回溯方面,并不是像天仓茧这样的人体雷达,所以慢了一步。
至于黑泽怜,完全就是重在参与了。
“好了好了,只能说运气不好………毕竟你们彼此的专门方向不同嘛。”
雫也是笑嘻嘻的安抚了雏咲深红几句,然后转向了天仓澪。
“那个家伙呢?”
“在这里。”
听到雫的询问,天仓澪拿出相机,接着雫伸出手去一指,随后就看见一道光点从中浮现,然后落在了地面上,化为了一个五大三粗的樵夫。此刻的他依旧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手中紧握着柴刀,在现身的瞬间就试图挥舞柴刀对着四周的众人起袭击———不过雫只是冷哼一声,紧接着这个樵夫就直接瘫倒在了地上。
“雫姐姐,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天仓茧不由的开口询问道,在抓捕这个樵夫的途中,她和天仓澪自然也共享了对方的记忆,看到这个樵夫是如何凶残的杀死了那些巫女,并且挖出她们的眼珠的。
对于姐妹两人来说,她们当然不会容忍这么凶残的罪行,此刻她们看着那个樵夫的眼神,也是带着愤怒与厌恶的。
“嗯………我不太擅长这方面的处罚,虽然送他直接下地狱也不错,但是如果不能够看到他受罚总有点儿不得劲…………不过幸运的是,我这里有一堆刑讯专家呢。”
一面说着,雫一面打了个响指。伴随着她的动作,只见水面出了轰隆隆的响声,紧接着,一个石台缓缓的从水面下浮出,而在这个石台的四周,还有五个仿佛旋转的磨盘似的机关。
看到这个,雏咲深红面色一僵,不过她并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数十个全身漆黑,带着面纱的巫女从四面八方涌来,她们都是那个樵夫的受害者,不但被他杀死,甚至在那之后,还要遭受一遍又一遍同样的死亡,已经持续了百年之久………这种痛苦与怨恨,自然不是轻易能够消散的。
随后,雫轻轻敲了下剑身。
“叮。”
伴随着一声轻响,只见四个穿着红白色巫女服的巫女幽灵从剑身之中飞出,她们手持着楔子与石锤,飞到了樵夫身边。接着,她们按住了樵夫的四肢,将他死死的按在石台上。接着只见巫女们将手中的楔子对准樵夫的手与脚,挥起石锤,然后用力砸下。
“铛!!!”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石锤出的碰撞声,樵夫也顿时惨叫起来,而看到这一幕,众人都有些不忍。黑泽怜也是诧异的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低声尖叫起来。
“是镇女?”
“镇女?”
听到黑泽怜的说话,黑泽密花诧异的望着她。
“那是什么?”
“那是我之前在沉眠之家里遇到的恶灵………她们原本是一个仪式的执行者,所做的就是用楔子将仪式巫女的手脚贯穿,钉在地上………说起来,这些恶灵的确被雫小姐收了没错。”
“铛!!!”
石锤再次举起,然后用力挥下,很快,樵夫的惨叫声再次响起。而每当他惨叫之时,只见那些在石台边围观的巫女们身上的黑色印记就会变淡一分,只见那些漆黑的怨气仿佛头一般,顺着水流逐渐向前,渗透到了樵夫的身上。
随后,就看见樵夫的身上浮现出了黑色的刺青。
“铛!!!”
“啊啊啊啊啊!!!!”
就如同大柱会承受所有在日上山死去的人的痛苦一般,现在的樵夫也在被迫重新体会那些巫女被杀的痛苦。黑色的刺青撕裂了他的皮肤与骨头,深入灵魂之间。而要命的是,这里甚至不会有镇女给他咏唱安魂曲———毕竟这是个大老爷们,又不是刺青之女。
在把樵夫的手脚钉死在石台上之后,镇女们重新回到了霜之哀伤中。但是这并不是结束,很快,虚空之中出现了几条绳索,束缚住了樵夫的手脚与脖颈,这五条绳索与石台旁边的五个磨盘缠绕在了一起,接着,只见五个穿着神官服的男子凭空出现,开始推动磨盘。
“这………这是……………”
看到这一幕,众人都有些面色白,只有雫打了个哈欠。
“这会持续一段时间,我们不如去那边等一会吧。”
一面说着,雫一面指向岸边,而众人也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急忙转身离开———她们当然明白那个樵夫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但是她们并不希望亲眼目睹这一切。
而那些日上山的巫女怨灵显然并非如此,她们默默的把整个石台围了起来,盯视着在其中受苦的樵夫。
“啊—————啊—————!!!!”
痛苦的惨叫声回荡在整个湖面上,甚至走到湖边的少女们,在听到这种惨叫声之后,也是不由的心有余悸。
“雫姐姐,用那个来对付他,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雏咲深红轻轻拉了一下雫的袖子,低声询问道。她可以说是这些人里对“那个仪式”最熟悉的人,自然明白那个樵夫会经历什么。
“为了让那些巫女们的怨气消散,这是必须的,而且我想你也有看到那个家伙做的事情吧,我觉得光就他做的那些事情,死个一百八十次都不过分。”
“…………………”
听到这里,雏咲深红顿时没话说了,正如雫所言,在追踪那个樵夫的一路上,她也用自己的“回溯”之力见过那个樵夫所做的事情………的确是残忍又邪恶,毫无同情的余地。
“这就是神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们总是这么说,但是也要这么做才行。”
“但是……………这要持续多久啊?”
听到雏咲深红不安的询问,雫耸耸肩膀,转头望向湖中心———此刻在那里,樵夫正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那就要看这些巫女们的怨恨什么时候能够消除了。”
接着,她开口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