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森森的眼睛睁得很大，没有因为枪口而退缩。
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眼前被飞速后退的汽车遮挡了视线。
有子弹没入肉体的声音。
撕裂感，血腥味。
随着墨子期的一声怒吼，男人被突然冲出去的墨子期推倒在地，紧握的拳头一下一下砸在男人的脸上。
血液从鼻子、从嘴巴、从眼眶不断的涌出。
墨森森没有时间去管墨子期的情况，她只能看到纪叔驾驶的车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后退，而驾驶位的纪叔却双目紧闭，像是在睡觉。
是纪叔通过操控汽车后退，为她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子弹。
可是子弹却打进了纪叔的身体。
“纪叔！！！”墨森森撕心裂肺的嘶吼，朝着车子拔腿狂奔。
没有人操控的汽车撞到了墙壁上，终于停了下来。
墨森森来到车前，抬手去拉车门的那一刻，心脏传来一阵麻痹感。
她颤抖着拉开车门，看到纪叔睁开了眼睛。
“小姐……你没事就好……”
纪叔看起来好像没事，可他肋骨处的西装已经被鲜红的血液浸湿。
那是心脏的位置。
墨森森抬手想查看他的伤势，自己却有点瘫软。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无力过。
无力到好像要失去全世界。
她立刻为纪叔扎针为他止血，可是却感觉到纪叔的心跳若有似无。
“纪叔，你别怕……不严重的……我马上就送你去医院……”
她边说边扭头看向还在打人的墨子期，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墨子期！叫救护车！”
她扭头的时候，一滴眼泪飞了出去。
突然，纪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纪叔的手很冰，冰的像万年寒铁。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纪叔……”她竭力表现的很正常，杏眼睁得很大，眼里的星光却有些破碎。
纪叔笑了一下，笑的一如既往的慈祥和蔼。
“小姐……我没有别的心愿……咳……只是我老婆……她一向身体不好……我要是走了……就没人照顾她了……麻烦……麻烦墨家能帮我照顾她……”
“纪叔！不准你胡说！你肯定会没事的！”
墨森森还在强撑，可纪叔越来越冷的手在告诉她，眼前的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小姐……你、你不要自责……我在墨家很多年……你小时候……最喜欢要我抱你……找到你的那一天……我比谁都高兴……”
像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纪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血色。
可墨森森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我这一辈子都在、都在自责……如果墨燃开车出去的那一天……是我在开车，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救不了你的父母……但我终于救了你一次……我这一辈子……没有遗憾了……”
父母的死亡再次涌现在墨森森的脑海里，巨大的恐惧感在这一刻湮没了她。
所有的冷静和伪装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的眼泪飞溅，歇斯底里。
“纪叔，你别死……你别死……”
她不能再承受身边的人离她而去。
她不能再承受失去亲人的苦楚。
她不能……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
墨子期朝着这边狂奔而来，嘴里喊着：“救护车马上就来！纪叔没事吧？！”
墨森森感觉到手臂上的重量突然失去，低头一看，纪叔的手已经滑了下去……他的眼睛永远的闭上了……
墨森森颤抖着去把他的脉搏，把到的只有死一样的平静。
死了……
什么都没了……
一瞬间，像是什么击垮了墨森森。
她闭上嘴巴，抓起纪叔的手臂就给他扎针，银针一根一根的扎进肉体，却起不到丝毫的作用。
“墨森森，算了……”墨子期抓住了她慌乱的手。
墨森森挣开他，冷静的说：“没关系，纪叔不会死，我的医术很高明，大伯之前也是这种状态，是我救好了他，没有我救不了的人。”
就在她下一根银针即将插入纪叔的身体时，墨子期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把人拽的一个踉跄。
“墨森森！你清醒一点！纪叔已经去了……没了……你能不能别再伤害他……就让他安详的走不行吗？！”
巨大的吼声像一记重拳，砸在墨森森的心坎上。
她扭头看向纪叔平静的面容，眼眶干涩。
原来，她不是无所不能。
她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最想救的人。
无论是厉涵墨，还是纪叔。
她都无能为力。
她是个失败者。
彻底的失败。
“森森……”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低沉而柔和。
她还没抬起头，整个人已经跌进温暖的怀抱。
这一刻，她像一个还未出生的婴儿，把自己蜷缩进最温暖的的羊水里。
“我在……”
厉涵墨的声音如春水般缓缓流进心田，他的大手一下一下抚摸着她僵直的后背。
墨森森把脸埋在他昂贵的西装面料上，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厉涵墨，你怎么才来啊……”
我差点死了啊……
似撒娇的一句抱怨，却像钢刀在厉涵墨的心脏上狠狠划了一刀。
他的面容隐忍，眼中的怒火和心疼却让他眼眶泛红。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
纪叔的葬礼办的很隆重，厉家和墨家的人全数到场。
纪叔的遗孀稳稳地站在礼堂里，对着每一个前来吊唁的人鞠躬道谢。
墨森森穿着一身黑衣站在一旁，眉眼低垂，从未有过的脆弱与无助。
葬礼结束后，墨森森跪在纪叔的遗照前，狠狠磕了三个响头。
额头撞在地板上，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就在她打算离开时，纪叔的遗孀叫住了她。
“森森。”
这是一个眉眼很冷的女人，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整个人都很清冷。
墨森森有些不敢看她，就用力的盯着她的脚尖。
她穿着一双黑色单鞋，皮质有些破损，却擦的很干净，很亮。
墨森森等待着一场痛哭流涕，一场撕心裂肺，一场怒火滔天，因为这是必然的结局。
下一秒，女人就开口了。
“森森，不要活在怨恨里，也不要自责，没有人会怪你，害人的从来都不是你。老纪是个好人，你也是个好人，你值得他为你牺牲一场，但你要是从此一蹶不振，那我一定会来找你讨个说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