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小彤不习惯,连她都不知所措。
在简家没有人拿她们当小姐看待过,只要三餐能有温饱,她们就感到很满足了。
她还有过一段幸福快乐的童年,小彤连一顿像样的晚餐都没有吃到过。
二小姐这个称呼,实在是太不适合她了。
而且,她和南宫萧谨的婚姻怕是随时会结束,到时小彤必得跟她过一段苦日子。
所以,二小姐这个称呼,对她们都是一种负担。
秋婶不懂简灵溪的情绪百转,她只能应是,因为不想吓到简若彤。
“二少夫人,二……小彤可以吃什么了吗?”秋婶问。
简灵溪先朝秋婶笑了笑,请她稍等一下。
接着,转头看向小彤,她的小脸又苍白了几分,还透着一丝中毒的青紫,简灵溪心猛然抽痛了一下,还是扬起最温柔的笑:“小彤,你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彤怯怯垂下长睫,轻摇了摇头,手从被子下伸出来,拉了拉简灵溪的手。
简灵溪心疼地看着她,这是她自幼养成的小动作。
之前在简家,秦兰心情不好就会拿她撒气,动辄打骂。一旦她们反抗或还嘴,就会被打得更厉害。
小彤虽然智力不高,但她很敏感,她能觉察到她的怒气。于是,用这样的方式告诉她,她没事,不要为了她跟秦兰吵了。
现在她也是在告诉她,她没事,不用担心。
可她却连看秋婶一眼都不敢,明显被吓得不轻。
这样的她,叫她如何能不自责心疼?
咽了咽口水,压下喉咙间里涩然,简灵溪对秋婶礼貌笑笑:“很抱歉,秋婶,小彤她自幼没有接触过什么外人,很怕生,你别见怪。”
秋婶后退了几步:“二少夫人,你别跟我这么客气。都是我不好,我吓到了小彤。那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吩咐就按铃。我先去准备一些比较好消化的流食,免得小彤饿了。”
“谢谢你,秋婶。”简灵溪万分感激,小彤的情况跟一般女孩子不同,她需要更加细心周到的照顾。
待秋婶离开后,简灵溪握着小彤的手,柔声地说:“小彤,别怕,刚刚的阿姨叫秋婶,她是这里的管家,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和姐姐一样,都会尽心尽力照顾小彤的。”
“姐姐,我刚刚是不是伤了她的心?”小彤抬起眼睑,声音很小,充满愧疚。
她这么懂事,简灵溪更加心疼:“不会的。秋婶知道小彤没有安全感,她不会生小彤气的。告诉姐姐,你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小彤欲言又止,简灵溪一颗心高悬了起来。
“小彤,你有任何事,都可以跟姐姐说。姐姐一定会尽全力帮你的,你放心,我们现在不在简家了,没有人会再伤害我们了。”简灵溪知道很多事,她不知道,她的思想还停留在简家担惊受怕的时光里,有任何事也不敢说出来。
“真的吗?”小彤抬起头,被泪润湿的眼睛里一片纯然的惊喜。
简灵溪
重重点头:“是的,姐姐从没有骗过你,对不对?”
“嗯。”小彤重重点头。
“那我现在给小彤把下脉,你有什么不舒服就告诉我,好不好?”简灵溪小心翼翼,她不仅要照顾她的身体,还要照顾她的心情。
“姐姐……”简灵溪专心给她把脉,小彤怯怯喊了她一声。
简灵溪忙问:“怎么了?”
“姐姐,我闻到了花香,能不能出去看看?”大而明亮的眼睛闪着希冀。
“你躺了很久了,肯定不舒服。可是,你身体还没好,外面的细菌太多了,暂时还不可以。小彤,你再忍耐一下,姐姐一定会尽快治好你的。”简灵溪用她听得懂的语言说。
“好,小彤听话,小彤要尽快好起来,不让姐姐担心。”她用稚气的声音说,简灵溪眼泪差点掉下来,她只好深吸几口气,压下眼底的泪意。
小彤的脉象很不好,身体各机能非但没有好转,甚至比她未清醒前还要糟糕几分。
她现在身体这样虚弱,堪比刚出生的婴儿,她连食物都不敢给她吃,又怎么敢给她用药?
“小彤,姐姐现在要给你扎针,会有一点点疼,你忍耐一下。扎完了针,你就可以吃东西了。”简灵溪用诱哄的方式使她放松下来,她未昏迷前,特别怕扎针的。
果然,小彤瑟缩了一下,脸色惨白。
简灵溪轻拍了拍她的手臂,笑着说:“你不是想早点出去看看吗?先忍一下,好不好?这里可美可美了,到时候姐
姐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
小彤还是很害怕,简灵溪并没有勉强她。
她伤的不止是身,还有心。
白魔要压制,可若因此让她产生太多的恐惧,勾起她深埋的记忆,那可就适得其反了。
过了好半晌,小彤才克服了自己的恐惧,抬起头来:“姐姐,你扎吧,小彤会忍的。”
她这么一说,简灵溪第一反应想笑,可她更想哭。
感觉一滴泪将要落下,她忙转过头去:“我去准备一下。”
简灵溪才站起来,小彤敏感觉察到了她的情绪,轻声说:“对不起姐姐,你不要生小彤的气,小彤一定会更加坚强的,不怕扎针。”
简灵溪好恨自己,她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让小彤捕捉到了。
为了不让她看到她的泪,她只能俯身抱住她:“姐姐没有生小彤的气,姐姐一辈子都不会生小彤气的。小彤已经很勇敢了,姐姐为你骄傲。”
“姐姐……”小彤没有继续说下去,简灵溪快速抹干自己的泪,直起身来,看着她,见她双眼紧闭,摸了下她的脉搏。
弱得她几乎摸不到,简灵溪一颗心揪扯着痛。
不,老天爷,求求你,不要带走小彤,她是在我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不要带走她,求求你了。
简灵溪跌跌撞撞站起来,去取自己的医药箱,拿针的手颤抖得厉害,她根本就扎不准穴位。
她越急越手抖得越厉害,泪更是控制不住一颗颗往下掉。
她好恨
这样的自己啊,一遍遍对自己狂喊,简灵溪,你冷静点,你是个医者,怎么能这么感情用事。
最后,她索性丢下针,跑到桌过,趴在桌子上大哭一场,让泪水彻底宣泄悲伤。
简灵溪一遍遍对自己说,坚强点,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好不容易才盼回了妹妹,她如你所愿清醒了。她每一步都极不容易,现在是你该帮她的时候,你怎么可以脆弱?
骂了自己数十遍,简灵溪终于恢复了理智。
走到小彤身边,拾起针,再消毒一遍。
敞开她的衣裳,给她扎下第一针。
昏迷中的小彤仿佛有了感觉,轻蹙了下眉,简灵溪动作更轻柔了些,扎下第二针,第三针……
愧疚和自责慢慢自脑海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病人的专注。
她现在只有把她当成普通的病人,才能没有愧意,不让疼痛噬心,专心致志给她治疗。
沉浸于医术中的简灵溪,越治越有感觉。
脑海里时常会浮现一些新的想法,与她看过的医书融会贯通。只是,小彤太脆弱了,她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她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两个小时后,她终于扎完了一套针。
当她将针一根根拔出来,小彤幽幽醒来,看向简灵溪:“姐姐,我又不乖了吗?”
一句问话将简灵溪的欣喜,逼成了心疼,泪在眼眶打转,简灵溪强迫自己扬起笑:“不,小彤很乖,你比姐姐预想的还要坚强。小彤,你真的好棒,姐姐为你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