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婉心下稍定,朝王真点点头。
一遍遍对自己说,是的,贺然不是她害死的。他一直被贺彬压榨着,是贺彬逼得他劳累过度,身体一天天变差。是贺彬夺走了他的光环,在他最后的时光里,不知对他做了些什么,害死了他。
冤有头,债有主,贺然如果真的死不瞑目,在天有灵,他就应该去找真正害死他的凶手。
她并非有意伤他,她确有自私之处,做法并不光明磊落,但她没有恶意的。
贺彬则不同,他自幼跟贺然一起长大,他最了解他的身体。他枉顾贺然的健康,一个劲给他施压。
要知道创作是一件需要脑力,更需要体力的活儿。贺然每次都要设计两套作品,还要完成得同样出色,不让人挑出太多毛病,这简直是件不可想象的事。
方若婉定了定心神,扶着王真的手,往前走了两步,直面贺彬:“现在证据确凿,你还要狡辩到什么时候?”
“呵呵……”贺彬笑了,笑得诡异阴森又恐怖:“方若婉,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难道没数吗?就算我有错,也不能代表你无辜。”
方若婉紧抿着唇,不说话,这件事她已经承认了,如今一提再提除了损害她的形象外,没有任何意义。
有些事,她做过的,哪怕错了,也要勇敢承认。这样才能在南宫萧谨面前博得一个好印象,死不承认,只会让南宫萧谨反感。
“是,我承认,我不
该一时糊涂去招惹贺然,但我绝对没有伤害他的心思。而且,当时我是真心的,谁规定了交往就不能分手?”方若婉为自己辩解。
“是吗?你真的不是在利用贺然替你赢得那次比赛?获得冠军的牡丹别针,可是贺然的设计风格。方若婉,你敢对着贺然的遗像发誓,那枚牡丹别针是你独立完成的吗?”贺彬继续逼她,他要一层层撕下她的面具,让所有人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方若婉脚步踉跄了好几步才在王真的搀扶下站定:“小姐,你没事吧?”
王真扶着虚弱的方若婉重新在轮椅上坐下,方若婉揭起覆盖住她脸的红纱,露出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绝美容颜。
她五官立体,成熟大气,配是色彩较为浓郁的新娘妆,整个人更是美得惊人。
红烛摇曳,映在她脸上,迤逦出一种沉重的悲伤,声音嘶哑的问:“我真有那么十恶不赦吗?贺彬,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对着贺然的遗像说,他的死到底跟你的关系大一些,还是我?”
“别再拖延时间了,要交易就履行承诺,继续婚礼。想反悔也不必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贺彬谁的话都听不进去,一意孤行。
南宫萧谨重新按下播放键,贺然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果我有能力让我们俩人都功成名就,我自然会拼尽全力。只可惜,我身体太差了,在一次次进医院的过程中,我明白了一件事,我活不了多久了。我想教贺彬自
己学习,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是会失去的,唯有才华和学识是自己的。那能增加自信,实现自我价值。”
视频里的贺然说得累了,闭上眼睛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又缓缓开口:“贺彬,如果你能看到这个视频,我只想告诉你,我们是兄弟,我的就是你的,我愿意成为你背后的影子设计师,用我的作品让你站在镁光灯下。可是,我的时日不多了,无法再一直陪着你。贺彬,之前不管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愿意原谅你。兄弟,有今生,没来世。希望在没有的日子里,你能找到自己的定位和价值,好好生活下去。”
贺然最后一句话让贺彬眼皮一颤,缓缓抬起头来,认真凝视着他。
他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视频是真的,但这世上除了贺然那个傻瓜,没人会这么包容他。
不,他并不傻。
他之所以愿意将自己的成就给他,全是看在血缘亲情的份上。
“贺然至死都对你没有半句怨言,贺彬,你不觉得心中有愧吗?”南宫萧谨的声音在此时显得十分庄严,宛如神父,每一个字都敲在心头深处。
“南宫萧谨,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你想替方若婉开脱吗?可以啊,婚礼到此结束。”贺彬恼羞成怒,急得直喘气。
说完,他转身大步往小楼走去。
南宫萧谨冷喝:“站住。”
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贺彬顿住了脚步。
南宫萧谨又按下播放键,
贺然的咳嗽声惊揪住所有人的感官。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出一手的血,衬得他唇角凄然的笑,显得益发凄惨。
“若婉,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到这个视频,有句话,我还是想跟你说……”话到这里,贺然转头望向窗外,看了好一会儿。
与此同时,方若婉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里,她好怕,好怕贺然会说出什么对她不利的话。
然,事到如今,她什么都不能做,更阻止不了。
只能暗暗祈祷,贺然能对她仁慈一点。他已经死了,就不要再害她了。
她只是利用了他一下,并非十恶不赦。
此时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闷热的气息漫延成灾,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唉……”贺然幽长的叹息传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有自知之明。我不该纠缠你,让你为难。若婉,对不起。”
贺然的话让方若婉激动不已,忍不住滑下两行泪。
他是善良的,他为她保留了几分颜面。
“贺彬,你都听到了吗?贺然并没有怪若婉,你所谓的替他打抱不平,全是你一个人的臆断。贺然真正的想法是希望她快乐,他不想报复谁,只想让所有人都开心。贺然是真正有大爱的男人,你该为有这样一个哥哥感到自豪。”南宫萧谨慢慢走向贺彬,他至今找不到他把解药藏在哪里,不能说太过激的话刺激到他。
“呵呵……”贺彬继续冷笑:“南宫二少,你让人
排演了这么一出苦情戏,可真是大出我的意料。怎么?你故意答应冥婚来降低我的戒心,想从我套取解药,如今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为了方若婉,你也算是破了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了。可我要告诉你,她,方若婉,绝不是你看到的这般纯良无害。南宫萧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后悔你今天为她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说的每一个字。”贺彬毫无悔意,一字一顿。
南宫萧谨真的失去了最后的耐心,看样子,不管他再怎么做,贺彬都不会交出解药了。
突然,方若婉尖叫一声,手指向贺彬。
只见他满脸笑容,嘴角却缓缓蜿蜒下一道血痕,他踉跄着往后退,手紧紧抓着供桌,终于支撑不住双膝跪地。
简灵溪在楼上阳台看到这一幕,不用什么人说,她转身匆匆下了楼。
当她看到贺彬真正的模样时,朝南宫萧谨摇了摇头:“他又一次服了毒,这次解不了了。”
方若婉激动上前,歇斯底里对着贺彬吼:“你为什么连死都要拉上我垫背?贺彬,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要这么对我?求求你,把解药给我吧,把解药给我……”
面对方若婉不顾形象的大喊,贺彬咧嘴一笑,血喷了出来,溅了方若婉一脸。
“啊……”她捂着自己的脸,失声尖叫。
贺彬缓缓倒下,嘴里呢喃着些什么。只是,此时此刻谁都没有在意,亦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