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欠了他一条命,欠了他一份还不清的情。她可以辜负任何人而面不改色,就是不想再欠他恩情了。
第一次救她,他毁了容貌,第二次救她,他赔了性命。
她该拿什么去还?她还不起,还不起啊。
“大小姐,我叫阿仆,是大房的仆人。南宫家救了我,我现在做什么都是应该的。”阿仆依旧淡然,毫无恐惧,更无怨气。
“你……”南宫玉盼被他无欲无求的说词气得脸红脖子粗,几个箭步冲上去,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简灵溪见了气不打一处来,阿仆舍命救了她,她没有一句感激的话,还扇了他一巴掌。
难道她看不出来吗?
阿仆现在奄奄一息,他随时可能咽气。
“南宫玉盼,你这么做太过分了,你可以不爱他,可以不领情,但你不能在这种时候还伤他。你真是我见过最残忍无情的女人。”简灵溪怒喝着,她极少这么生气。
南宫玉盼疯了一样,猛摇着头:“我的事不需要你们管。简灵溪,你为什么要帮我?让我死了,不好吗?反正没人爱我,我就是个累赘。而且,我还自私自利,为达目的,我害死了人。我罪大恶极,你应该杀了我,而不是救我。”
在宫玉盼神志清醒,她从未见她如此激动过,可见她内心是有多么震撼。她是真的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否则,她不会如此失态。
简灵溪有些懂了,南宫玉盼打阿仆那一巴掌,不是恨,而是愧和悔。
她看不出她对阿仆有没有爱,起码她现在内心是愧疚的,她并不愿意他用命来换她。
想通了这一点,简灵溪冷静了下来:“南宫玉盼,你别再错下去了。阿仆是心甘情愿救你的,这对他不是痛苦,而是解脱。你放了南宫羽吧,他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呵……呵呵……”南宫玉盼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简灵溪,你可真是博爱啊,不管认识不认识,有没有关系,甚至是路边的阿猫阿狗,你都要救啊。哈哈……可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
“不是二少夫人害的我,这一切是我自愿的。她和二少一样极力劝阻过我,他们都拿我没有办法。”阿仆感觉自己的神智越来越飘忽,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他亲眼见到她活了,他的人生再无任何一丝遗憾了。
他也明白南宫玉盼此时此刻的发疯发狂是因为震惊,她难以接受。他不敢奢望她对自己有任何感情,他不愿意给她造成心理负担。
还有,他不希望南宫玉盼对简灵溪有什么误解。
二少夫人是个大好人,仁心仁术,或许将来有一天,她还需要她的帮助。
南宫玉盼一下子冲到阿仆面前,简灵溪怕她再伤她,忙要阻止,古月红拉住了她:“你没看到吗?南宫玉盼醒悟了,她现在的慌乱全是因为害怕。她爱上了阿仆,不,应该说她一直爱着他,却因心高气傲,嫌弃他的出身,拿出主人的身份压他。其实,心底她早就爱上他了。”
听古月红这么一解释,简灵溪才没有冲上去。
南宫玉盼太贪了,若非贪念作祟,她可以活得比谁都幸福。
她总说自己可怜,那是她没有真正见过这世上的可怜人。
南宫玉盼双手捧起阿仆的脸,痴痴看着,泪水沁满了眼眶:“还疼吗?”
“不疼。”阿仆懂她,知道她问的是那一巴掌,更是他脸上的疤。
这道疤是他的勋章,他的骄傲。他勇敢救出了心爱的女孩,他没有遗憾。
“对不起。”这三个字一直在她嘴边徘徊,她却怎么都不敢说出口。
她怕,她根本就报答不了他。
同时也怕,他会向她索取。
她并不像外人看到的那样风光,除了有几个钱,她别无他人。她知道阿仆最不缺的就是钱,如果他要钱,他可以回纪家。
到时他就是纪氏的总裁,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万人仰视。可他不愿意,他要的是情,是爱,是她的一颗心。
可她给不起,那是她仅有的东西。
一旦失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只能当个忘恩负义的人,搬离南宫家,远离他。偶尔回来也会眼睛朝上,不会多看他一眼。
在她骄傲的表象下,她的心是自卑的。
这样的心态驱使下,她要自己变强大,她要当上南宫集团的女总裁,她要站上权利的巅峰。那样她才有足够资本对他说,他配不上她。
她承认自己有野心,她从小就被冷落,她曾经暗暗发誓,有一天,她一定要让他们看到她的才华和能力,让所有人后悔和惊艳。
事情走到这一步,其中有古月红的陷害和捉弄,更多的是她自己贪心不足。
四目相对,阿仆第一次如此坦然看着她的眼睛,不需任何伪装。
够了,真的够了。
老天待他不薄,在他临死前还能看到南宫玉盼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管她出于什么样的心态,他都心满意足了。
“别笑了,你别再笑了。”南宫玉盼崩溃大喊,他的眼睛特别漂亮,是标准的丹凤眼,却一点都不显阴柔,特别阳刚。
他对别人不苟言笑,在看向她的时候,眼里总有一道光,特别暖。
他知道她生活在冰冷中,他要给她一份温暖。
而她呢?
总是对他恶形恶状,摆出高傲的姿势,拿他当下人。
“以前我不敢笑,现在我是真的开心,就让我笑吧。”人之将死,阿仆不敢畏畏缩缩,他大胆表达出自己内心的想法。
听闻此话,南宫玉盼泪如雨下,是她,都是她。
是她对不起他,是她一步步将他逼到这种地步。
他的每一种表情都照顾到她的喜好,她不想他做的,不管他有渴望,他都不会去做。
“景昊……”南宫玉盼站起来,将他的头抱靠在自己怀里。
这个名字藏在她心里某一个角落,蒙了尘,很陌生,却熟悉入骨。
阿仆不敢抗拒,亦无力反抗。
这样的一幕,他连做梦都不敢想。
她是他的女神,高高在上,他用最虔诚的姿势仰望着她,不敢有半分亵渎。
她身上好香好软,有妈妈的味道。
对了,他记起来了。
他爸爸是纪家的大少爷,叫纪繁东,是老爷子最器重的儿子,他才华横溢,从小到大成绩都很优秀。他不负纪老爷子所望,在少年时就展现了绝佳的商业天赋。纪老爷子很高兴,一直拿他当继承人培养。
纪繁东毕业就进入纪氏工作,他跟老爷子约法三章,他要隐姓埋名,不让任何人知道他是纪家的大少爷。他要从基层做起,熟悉各个部门的业务。
他做到了,他凭着自己的能力一路晋升,短短两年就坐到了副总的位置。
此时纪老爷子对外公布他的身份,众人愕然,对他的赞美之词更是如滔滔江水涌来。
纪繁东不是个喜欢被人阿谀奉承的人,他喜欢默默干大事。但他纪家继承人的身份一公开,各种应酬随之而来。
人在商场,身不由己。
不管他多不愿意,有些场合他必须出席。
有一次几个公子哥儿约酒局,酒过三巡还不过瘾,提议去酒吧。纪繁东不想去,却拗不过众人起哄。
酒吧里的环境他很不喜欢,只呆了一会儿就借口走了。
在地下停车场,他看到一群混混正在欺负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他本能上前搭救她,被众人嘲笑。
说那个女孩子是个舞女,是出来卖的。
她只是假装得贞烈,想多要点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