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月假意乐观地认为,如果当时她没有问,祝凌之很可能还会假意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当时,留月敏感地察觉到了祝凌之情绪上的不对劲,她想知道祝凌之怎么了,又心虚于瞒着他有关许卫的事,于是试探着问了句。
“怎么了?你是不是累了?”
祝凌之只是摇摇头,并没有答话。看到祝凌之沉默地扒着饭,留月的心里七上八下。
“你这个排骨怎么……”
“你那个朋友就是许……”
就在留月想要说些什么岔开话题的时候,祝凌之终于开口了,将她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石头砸了下来。
两人同时止住了话头,空气似被凝滞般。在让心不断往下沉默的安静里,留月几乎将头埋进碗里,真情实感沉迷于美食的模样,一口排骨快咀嚼完,她又扒了一口饭,表现得像平常一样随意而自然地问:
“排骨可太香了,隔壁小孩都馋哭了好吗,你也教教我呗,下次我做给你吃。”
留月的这一番表演并没有奏效,祝凌之自始至终都维持着深深看着留月的状态,在她话音落下后,声音里不带感情地发问。
“许卫还在你家里,对吗?”
“许卫?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到他了?”
留月仍试图“负隅顽抗”,然而在祝凌之的盯视下,说到最后两个字时,她心虚得已经快没了声。
祝凌之知道了?他知道了多少?只知道祝凌之在自己家里,还是知道得更多?
祝凌之没有马上答话,他看起来像在克制,以避免自己一开口就说出具有伤害性的话语。
大概有半分钟之久,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留月心里沉甸甸的,但她不敢轻易说话,她得等祝凌之先说,好来判断祝凌之到底知道了多少,她好根据情况来应对——祝凌之很聪明,不开口她就能避免被祝凌之看破一些什么,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祝凌之知道和牵扯进赤霄的事情里。
祝凌之依然坐得很直,但眉眼间透露出沮丧的神态,像是被某种东西打败。
终于,祝凌之开了口。
“许卫,我看到他在你家里了,他为什么会在你家里?”留月看得出来,祝凌之说话的时候尽量在避免平时气愤时那种咄咄逼人的锋芒,他将它们隐藏在有些疲惫和痛苦的眼神背后,语气也尽量放得平和。
他仍在努力维持着我们之间岌岌可危的那层名叫信任的薄冰,而我正致力于将它击碎。想到这里,留月感到无比痛苦,但她却不得不假意厚着脸皮做出一副云淡风轻样。
“是嘛,就我上次跟你说过的,他家里出了点事情不能待,就来我这凑合几天。”
“几天?”祝凌之轻声咀嚼着这两个字,几乎无法克制就要冲口而口的嘲讽,“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之前还故意瞒着我?”
留月夸张地嗐了一声:“不过是件小事而已,没啥好说的。”
小事而已,但就是要故意瞒着我?留月从祝凌之的眼神里读出口了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语。
“那好,他住你那不方便,你让他住我这来。”
“什么?”留月无比清楚地听见祝凌之所说的话,这样做不过是给自己一个缓冲的时间,想出应对祝凌之的话语。
“我说,让许卫住到我这来,他不能住在你那里?”祝凌之注视着留月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为什么?”留月不甘示弱地回问。
“因为你是我女朋友,他住你那里不、合、适。”留月假意做出的态度果然成功地激怒了祝凌之。
“凭什么?我是你女朋友,又不是你养的小猫小狗,我和谁来往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为我来安排该和谁相处、不该和谁相处!”
留月抬眼去看祝凌之,很不凑巧的,此时他正用一副不知道该拿自家刚咬破了沙发的小猫小狗要怎么办的无奈眼神看着留月,只不过沙发被咬坏的程度有点重。
留月心里一阵触动,她不太能招架祝凌之这样的眼神,几乎就要软下心来,但她并没有,依然用梗着脖子,用一副叛逆而不在乎的模样回敬祝凌之。
“可他喜欢你,他还对你表白过。”祝凌之看起来更无奈了,留月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示弱的样子,“谁会放心自己的女朋友成天和另外一个男人待在一起,嗯?”
祝凌之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留月竟然听出了委屈的意味,她几乎就要顺着他的话点头,但也说出的依然很伤人。
“不够信任自己女朋友的男人才会介意自己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来往,我才不要这样小心眼的男朋友。”
“你说什么?”
“我说,相比起你来,他好相处多了。你高傲,规矩多,有强迫症,嘴巴毒,爱挑别人缺点,占有欲强,见不得我和别的男人来往,你还……”
留月数着数着,声音不自觉降了下去,她看到祝凌之脸一点一点的、直到被寒意彻底笼罩,直到失去了他所有的表情。
“很好。”祝凌之点点头,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难为你还忍受了这么久。现在,你自由了。”
“好,这是你说的。”祝凌之话音刚落,留月就接下了话头,哪怕再慢一秒接话她都怕自己会说不出口,“这是你说的,分就分,也好,这样我再也不用做什么都顾虑你了,自在多了。”留月站起身拍拍手,像是把以往和祝凌之在一起的那些负担全部拍掉了似的,拿过包一身轻松地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留月还是没忍住回头偷偷看了一眼,祝凌之依然沉默地坐在桌旁,视线落在满桌热气尽散的菜上,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关上门,留月跑向电梯口,不敢多停留半刻。当她跑进电梯,关上了电梯门,房间的门被打开,祝凌之站在门口往楼梯口看,只看到反射着冷光的电梯门。
祝凌之愣愣站了片刻,所有被克意压制的愤怒突然全部冒了头。他砰的关上门,愤愤走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