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月怔了怔。对于这个问题她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陆峻。
祝凌之的种种异常举动也曾让留月百思不得其解,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耍性子或者一时糊涂可以解释的了。再加上祝凌之时不时莫名的失忆——就像他突然多了出个人格在操控着他做一些事一样。
因为这种种迹象,迫使留月不得不下定决心,使用灵力去探探祝凌之的神识情况。之前留月一直难以下定决心,灵力只能够使用一次,这一次的机会太过珍贵,不到十万火急的情况她不会轻易动用,就像之前在筑龙山上那么危急的情况她也硬撑着没有使用,就是怕后面还有更危急的情况需要用到灵力。
可是眼下的情况,祝凌之就是那个难以控制的危险源。他就像是不定时炸药一样,如果放任他这样发展下去,还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
留月找了个只有两人单独在的时候将灵力送进了祝凌之的识海中。进入祝凌之的识海后,留月越看越心惊。起初她看到的是一片荒芜,不知过了多久,慢慢开始出现了一些专属于这个世界里的祝凌之的意识残片——一些和夏愿有关的回忆,以及少年人不足为外人道的那些心思。
这时祝凌之的识海是平静而柔和的,甚至因了他那点小心思还隐隐透着几分缱绻的气息。
然而就在留月不设防的时候,祝凌之的识海突然无端起了一阵震荡。没有任何预兆的,那些温柔而缱绻的记忆全都被扫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又一阵越发浓稠的黑雾。
祝凌之的识海竟然被外人入侵了?甚至隐隐有几乎能将他整个人都牢牢操控的趋势,怪不得他最近会做出那么多反常的举动。
那么,这个入侵者到底是谁?
留月看着眼前滚滚翻腾的黑雾,想到了在许卫家里看到的景象。难道这团黑务就是在许卫家里见到的魔气,它们竟然从现世跟到了任务世界?
留月暗自盘算着,越想越心惊,这些魔气竟然能厉害到无孔不入吗?明戈和熠照不是在追踪它们吗?怎么还会让它们这么猖狂?
留月心中有了计较,当下决定不再多想,把祝凌之识海内的魔气驱逐才是现在最紧要的。不管能不能成功,至少她要试一试。
留月本来已经做好了死磕的准备,甚至打算拼上自己所有能做的,但没想到将魔气驱逐出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尽管如此,从祝凌之识海出来的时候,留月的元神还是大受损耗,足足休息了好些天才恢复。
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的她马上又听到陆峻这样问,顿时感觉头又疼了起来。
留月摇摇头:“具体原因如何,得等他醒了之后才能清楚。但是他一定有他的苦衷,你一定要相信他!”留月语带请求,即使她知道自己语焉不详的话并不能替祝凌之澄清什么,但还是必须得替他说这句话。
“她不是你大嫂……”
静默中,突然响起属于第三人的暗哑声音。留月和陆峻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惊喜地看向躺着的祝凌之。令他们失望的是,祝凌之留下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后,又陷入了昏睡。
陆峻和留月对视一眼,有些懵懂:“他刚刚那句话是对我说的?”
留月一向自认脸皮厚,此时却莫名生出几分心虚:“大概是吧。”谁能想到祝凌之受伤后第一次醒来说的竟会是这么句话。
“他可能这里也受损了吧,说话没头没脑的。”留月伸指在脑袋的位置点了点,找补道。
陆峻一时心情复杂,又留了会儿。可那之后祝凌之始终没有再次醒来的迹象。
十几天后,祝凌之终于醒了过来。
自从祝凌之受伤后,留月便将全部心思和精力都放在照顾他的事情上,医馆里的活便只能由夏勤世负责。但夏勤世毕竟身体不好,后来祝凌之的情况渐渐稳定,留月不忍夏勤世太过劳累,便将医馆的活又接了过来。
两头都要看顾,留月难免身心俱疲。这天看完最后一个病人,留月顾不上吃晚饭,便跑去看祝凌之。祝凌之仍是安安静静地躺在榻上,对外界的一切毫无所觉。留月坐在榻边,手撑在榻上默默地看着他,不觉眼皮越来越重,趴在榻边也睡了过去。
留月陷入了梦境中。在梦里,她回到了第一次遇到祝凌之的任务世界,再一次变回了一只猫,可祝凌之却迟迟没有出现。
她是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猫,没有人愿意带她回家,她也不愿意被带走,一有人靠近她就呲起牙、刺起全身的毛将人赶走。久而久之,附近的人都知道了这只猫的坏脾气,再没有人想要养她。
她并不是一只寻常的猫。她能听得懂人讲话,进而便也能明白那些想带走她的人并不单纯的心思。他们以为她听不懂人话,肆无忌惮地说着心里话,有的是凑合着养两天,如果不能捉老鼠就把她丢了;有的是这只猫很漂亮,等养驯服了就炫耀给别人看……类似这种想法的,比比皆是。
她不想捉老鼠,也不想成为被炫耀的玩具,更不想成为被搓圆捏扁的出气筒,只想舒舒服服自由自在地做一只猫,于是她千方百计地避开了人群。
直到有一天,她遇见了一个人,一个她看不出心思却不由自主想接近的人。
那是一个冬天,气候严寒,皑皑的白雪覆满了山。食物严重短缺,她不得不下了山。碰到那个人的时候,她正从集市上包子铺里偷了吃的,被店小二提着棍子沿街追打。
“这些吃的多少钱,我替小家伙出了。”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她下意识不再奔逃,抬起头,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翩翩公子。
他太高了,自己无法看清楚他的面容。正当她这样想着,那人便蹲了下来,洁如白雪的衣摆落在地上,沾了泥尘。
她第一次没有避开人类,怔怔地让那人宽大的手掌落在自己头顶上,带来如冬日暖阳般的暖意,轻柔而熨帖。
“小家伙,你愿意跟我走吗?”那人抚着她的头顶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