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村里的习俗,这一场大宴,一直吃到晚上。
晚上的时候变得更热闹了,严家大院外面的堆场上点燃了几十堆的篝火堆,一个个的火堆上烤上了烤全羊,周宏达请来的戏班子在就在那篝火的火光和羊肉的飘香中,在堆场临时搭起来的舞台上咿咿呀呀的开始唱起戏来,戏台的周围满满当当的挤满了柳河镇上的男女老幼,严家内外,那气氛,简直比过年还要喜庆。
而这个时候的严礼强,却已经悄然从一干热闹的人群之中抽身而出,在自家的一个书房里,在和陆文斌说着自己的规划。
“这次的柳河镇的扩建,从规模上,要比现在扩大出五倍左右……”严礼强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昨晚画出来的柳河镇扩建后的草图,“这是柳河镇的老镇,老镇这边的格局不动,扩建的方向,主要在柳河镇的南边,西北,和东边,重点是在柳河镇的西边,这里大概要扩建出两千多亩的地,这片地是河滩边的荒地,在扩建后,柳河镇就要和柳河连接在一起,同时这里要建一个码头,一个比现在青禾县的码头大至少三倍的码头,这样一来,除了陆路之外,柳河镇就还多出一条水陆,柳河连接着溪江,以后码头上的船都可上可下,从这里走水路到黄龙县,到平溪城,甚至出平溪郡,由溪江来往甘州各郡,都不是问题……”
书房里的灯台上,点着三盏灯,把书坊照得一片通明,那灯芯不时爆出一个小小的灯花,更让书房显得安静。
虽然在来柳河镇之前陆管事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陆老爷子已经告诉他这次来柳河镇是要干什么,但是,当陆管事看着严礼强放在桌面上的草图,听着严礼强粗略的说了一下他的构想之后,陆管事也感觉口干舌燥,被严礼强的大手笔惊住了,情不自禁的就把旁边的茶杯拿起来喝了一口水,润了润嗓子,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公子,整个平溪郡,都没有这么大的堡坞,柳河镇按照这个规模一扩建的话,占地已经有一万多亩地了,这已经差不多和青禾县县城一般大小了,这个……柳河镇这次扩建的规模弄这么大,按照柳河镇现在的人口来说,扩建出来的柳河镇的许多地方都是空的,而建造堡坞花费巨大,这个……这个……有这个必要吗?”
“空只是暂时的!”严礼强摇了摇头,“在这些扩建出来的地面上,在平整之后,我自然还有安排……”说到这里,严礼强指着他画的草图上的一片片空出来的场地,“我打算将来在这里建一个大型的综合交易市场,迎接八方来客,这个市场旁边,就是柳河镇新的几条主街,这几条主街上将来会有许多的店铺客栈之类的消费场所,同时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在新扩建出来的柳河镇的西北和北边,南边,我要建立好几个大型的工坊和仓库,这些工坊一弄出来,这新扩建的柳河镇,也就不算大了,有可能还嫌小了一点!”
“公子要在柳河镇建这么多工坊,不知道想要生产什么?”陆文斌好奇的问道。
“将来黄龙匠械营的人大半都要搬过来,在柳河镇扎根,匠械营这边的人就会分出好几个专门的工坊来,其他的工坊,我也自有安排!”严礼强微笑着卖了一个关子,没有把话完全说明白。
陆文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知道严礼强这样的人脑袋里想的东西不时他能揣测的,有些东西可能影响比较大,比如说严礼强之前弄出来的藕节煤,在弄出来之前,自然不会到处宣扬,看到严礼强暂时不想细说那些工坊的安排,他也就不问了,而是调整了一下思绪,仔细的看着严礼强在纸上的规划,快速的掐着手指迅速盘算起来,“那不知道公子在柳河镇外围修建的堡墙堡坞要造多大规模的?”
“咱们甘州对地方上修建的堡墙堡坞的规模大小有限制吗?”严礼强反问。
“没有限制!”陆文斌摇了摇头,“在大汉帝国的其他州郡会对地方上修建的堡墙堡坞高低大小有要求,超过这个要求就算逾制了,但咱们甘州是边州,历来是百战之地,朝廷在甘州放宽了限制,只要你有钱有地,这堡墙堡坞的规模大小,你想怎么修就怎么修,都不算逾制!”
严礼强稍微沉吟片刻,毅然说道,“那堡墙就尽量修得高一点,坚固一点,从地面算起有个四丈高,上面的行道宽九尺,堡墙的四角有箭楼,然后每隔百米一座箭塔,箭塔的最高层可以放得下八牛重弩!”
陆管事一下子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严礼强,“这么一来,那钱就花得多了,只有边关的军堡要塞才需要弄成这样的规模,整个柳河镇按这个方法这么一扩建改造,至少得要四五十万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天大的数目,不知道这笔钱……!”
“银子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准备好了,陆管事只需安排调度就行……”严礼强平静的说道。
既然已经知道四年后大汉帝国会迎来巨变,随后的时局有可能会崩坏到难以想象的境地,所以这个时候,在考虑柳河镇的扩建的时候,严礼强就直接以高规格准备把柳河镇变成一个坚固的堡坞,这样一个堡坞,在战时,不仅能够庇护柳河镇上的这些乡亲民众和自己的家人亲朋,对周围邻近的村镇民众来说,也是一个堪比县城,让人放心的坚固的避难所。当然,堡坞不是所有的重点,随后要在堡坞里面弄起来的一个个工坊,才是真正的重点。
在这次回来的路上,严礼强就已经想清楚了,自己这次回来,百尺高台起于垒土,自己就是要以自己的家乡柳河镇为起点,在这里一步步建立自己的根基和势力,有了这个根基和势力,自己才无须看任何人的脸色,才有了影响大局的能力,这才是自己以后安身立命的基石。要是没有这样的根基,武道修为再过,也不过是会成为天地双煞一样的角色,天地双煞可以杀人,但永远只是别人手上的棋子,永远无法改变和左右大局,这当然不是严礼强想要的。
至于建设堡坞的钱,前期严礼强从平溪城沙突人手上黑吃黑弄来的那一大票银子,基本还在,上次虽然在帝京城办报社花了一点,但后来皇帝陛下又给了他十万两银子的督护府的开办费,所以严礼强现在手上能动用的银子,还有五十多万两。
到了这个时候,严礼强有一种感觉,似乎老天爷让那些沙突人给自己准备的那些银子就是准备花在这里一样。
要做大事,当然要花大钱。
而严礼强之所以向陆家要人来帮忙,也实在是因为这次他要做的事情很大,花销巨万,他和严德昌身边都没有能够统筹掌控这个场面的人,在这一点上,周宏达虽然是严礼强家现在的管家,但这种事,周宏达从来没有经历过,也没有经验,更缺乏这样的能力,周宏达的特点是勤勉忠厚,所以他才让陆老爷子从陆家派一干精干的管事和账房先生来用一下。陆家的这些管事和账房,经历过陆家的场面和历练,一切有规有矩,抓这种事,自然是一把好手。
严礼强和陆家如此“不见外”,直接用陆家的人来给自己做事,让陆老爷子非常高兴,所以这次陆老爷子给严礼强派来的,也是陆家的“精兵强将”。
“那除了柳河镇的扩建之外,我听人说公子还想开办弓道社,这弓道社是否也办在柳河镇中?”
“弓道社不在柳河镇,但也离柳河镇不会远,我准备放在百丈山那边,不占用柳河镇这边的良田土地,就买一块挨着山边的荒地和林地就行,这件事陆管事也一并考虑了,到时候弓道社那边也要建一些房舍和场地,就按照武馆的那一套来就行,至于银子,我还是那句话,陆管事不用担心,你只管花就行,不够就告诉我……”
“那不知弓道社那边的场地要准备容纳多少人?”
“陆管事觉得我把弓道社的名号打出去,会有多少人想要来报名呢?”严礼强反问道。
“这个……”陆管事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实在不好说,以公子今日在甘州的名声,你这弓道馆要招人的消息要是放出去,恐怕整个甘州都有人想要来,平溪郡要来的就更多了,具体能来多少,那就非我所能揣测!”
“那就先按照两千人的规模来吧!”
“两千人?”陆管事确认了一下,看严礼强的样子,这个数字还有点保守,但是,整个平溪郡的武馆,人数最多的也不过几百人,这两千人的弓道社,真要弄起来,已经是平溪郡中的第一号了。
“是的,就两千人,第一批的弓道社的学员,我就只招平溪郡的子弟,平溪郡之外的,就暂不招收,你就按照这个规模来考虑就行了!”
“好,我明白了!”陆文斌点了点头。
两个人正在聊着,书房外面,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周宏达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公子,现在外面的羊肉烤好了,老爷要分羊了,让公子过去……”
“好的,你告诉我爹,我马上就来!”严礼强在房间里说了一句,然后看着陆文斌,“今天就先到这里,走吧,陆管事,我们到外面吃烤羊,后面若有问题,我们再聊!”
陆文斌点了点头,先站了起来,“公子请……”
严礼强随后就直接来到了严家外面的堆场上,堆场上的有上千人,一个个的就围在篝火堆旁边,席地而坐,烤着羊,看着大戏,镇上的一群半大孩子则在堆场周围快活的放着做好的天灯,也就是孔明灯,那场面,奔放欢快,这就是甘州这边的风格。
严德昌和钱肃两个人坐在一起说着话,喝了点酒的两个人脸色微红,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
分羊也是大宴的礼节之一,严礼强直接就带着陆管事到了靠近戏台的主位那边坐下,严德昌才让人把篝火堆上烤得油香四溢的全羊抬了上来,自己站起来操刀,把全羊身上的各个部分,切了下来,分给了周围柳河镇的一干头面人物。
六阿公一个人分了羊头和羊尾,有头有尾,这是对六阿公的尊重,其他人,都各自分了羊身上的一些部位。
严礼强分了一支羊蹄和一块羊排。
严礼强刚刚想要动手开吃,那旁边的人群之中,突然站起来一个喝得微微有点醉醺醺的大叔,大声对着严礼强说道,“大家都知道礼强你是咱们……咱们青禾县的国术县试的三甲第一,武艺那自然是厉害的,没得说……”那个大叔打了一个酒嗝,身体摇晃了两下,对着礼强竖起了大拇指,“但乡亲们更听人说礼强你弓道如神,在帝京城闯下偌大的名声,连皇帝老儿都说礼强你厉害,乡亲们都没见过礼强你的弓术,不知……不知礼强你今晚能不能给乡亲们展示一手,好让大家开开眼界,看看这能给大汉帝国太子做弓道教习的弓道到底厉害在哪里,大家说我这个提议好不好……”
“好……”那个大叔一说完,周围瞬间就是响起一大片叫好之声,堆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又被鼓噪了起来。
严礼强转过眼睛,定定的看着那个提议让他露一手的大叔,现那个大叔脑袋里没有别的想法,真的只是出于好奇,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弓道修为能让皇帝都要夸奖。别说那个人好奇,就连坐在严礼强旁边的严德昌,钱肃,还有陆管事,周铁柱等人听了这个提议,也各自都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因为严礼强的弓道修为如何,还真没有在这些人面前展现过,传言听多了,大家都想看看。
“礼强……这个,今日乡亲们都在,大家兴致这么高,都想看看你的本事,你若不为难,就给乡亲们展露一手!”严德昌开口说道。
既然严德昌都开口了,严礼强哪里还有推辞的道理,他一招手,胡海河就来到了他的身边,“去把我的那把强弓和箭囊拿来!”
“是,公子!”胡海河一躬身,就朝着严家的大院小跑了过去。
今日于晴都在后厨那边听着吴妈的吩咐做着事,所以一直到现在严礼强都没有在宴席上看到过于晴。
就在所有人的期待下,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胡海河就把严礼强的那把二十石的强弓的弓囊和箭壶背了过来。
“要射箭,自然不能没有目标……”严礼强笑了笑,指着堆场远处三四百米外的那一片收割了田埂,对着不远处一群刚刚在忙着点天灯,现在则一个个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想要看自己露一手的镇上的少年和小孩大声说道,“谁能最快跑到那片田埂那里把手上的天灯放到天上,放一盏灯我给他一两银子!”
那群小孩一听,放一盏灯就能赚一两银子,还有这样的好事,于是呼啦一下子,一大群孩子拿着自己手上的天灯,就朝着严礼强指着的那片田埂跑了过去。
那些孩子们的速度极快,几百米的距离,只是两分钟就全部跑到了那片田埂上,然后就把自己手上用绵纸,细竹片和蘸了一点油的棉球做出来的天灯点燃。
片刻之间,一盏盏的孔明灯就在远处的田埂上飘了起来,慢慢飞到空中。
堆场上鸦雀无声,只有一堆堆的篝火中的烧柴在偶尔出爆裂之声,就连戏台上唱大戏的戏班子在一曲节目完成之后都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想看看严礼强到底要如何表现……
大家都在等着严礼强出手,严礼强却不急。
一盏盏的孔明灯前前后后的升到了天上,总共刚好有七盏,那放到天上的孔明灯,不断升高,风一吹,一下子就飘远了,而且在天空之中分散开来。
严礼强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只是慢条斯理的把弓囊之中的弓拿了出来,平静的看着那在夜空之中飞高的七盏孔明灯。
只是两分钟的时间,那七盏孔明灯就飘到极高,飞到极高,差不多都要飞出众人视线,变得和天上的星光一样只是一个闪亮的光点,严礼强还是只是平静的看着。
堆场上一干人面色古怪,已经觉得根本不可能有人在这个距离还能把那七盏孔明灯射中的时候,严礼强出手了。
严礼强在半秒不到的时间射了两箭,第一箭,他一只手同时抓住四支箭矢射了出去,第二箭,他一只手同时抓住三支箭矢射了出去。
严礼强出手如电,两箭射完,旁人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动作。
“献丑了,献丑了!”严礼强把弓交给胡海河,对着周围的一干乡亲们抱拳微微一笑。
这是什么意思?那七盏孔明灯还在天上亮着啊,你怎么就献丑了呢?
堆场上的不少人眨了眨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
然后,就在几乎同一时间,那天空之中的七盏孔明灯,一下子同时熄灭了,这样的情景,看在众人眼中,就像天上同时有七颗星辰熄灭了一样……
“好……”
“好!”
“神技,果然是神技……”六阿公都激动得浑身颤抖。
“简直是一箭落星,一箭落星啊!”
足足过了十多秒,那山呼海啸一样的叫好声和疯狂的呐喊声,才在堆场上响了起来……
这一晚,严礼强的弓道绝技震撼了整个柳河镇,他这一箭落星的绝技,也一下子在整个平溪郡和甘州轰传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