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园并不大,走进梅园,穿过门口的玄关,绕过一个花坛,就到了梅园的正厅。
这里原本就是报社用来和客人谈事情的地方,如果放到严礼强前世,这里也就是报社的会客厅和总经理的接待室。
严礼强一走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讲究,五十多岁,身体有点福,长得有点像饰演和珅的王刚一样的男人四平八稳的坐在厅中的茶几旁边,慢条斯理的品着手上的一杯茶。
那个人也听到了严礼强的脚步声,在看到严礼强走进来的时候,才放下手上的茶杯,一脸笑容的站了起来,对着严礼强抱拳拱手,“这位就是严校尉吧,早就听过严校尉的大名,知道严校尉年纪轻轻就名满帝京城,没想到见面更胜闻名,失敬失敬,鄙人顾钟仁,槐香书坊的掌柜!”
“顾掌柜客气了,请坐,请坐!”严礼强老到的走了过去,既不算亲热也谈不上冷淡,而是请顾掌柜坐下,他和方北斗则坐到了茶几的另外一边。
“不知方掌柜可与严校尉交代过鄙人的来意!”顾掌柜说话不温不火,那胖乎乎的脸上还有着看似亲切的笑容,不过隐隐之间,却又有一种反客为主,盛气凌人,完全不把严礼强和方北斗放在眼中的感觉。
严礼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微笑着打量着对面的顾掌柜,“不知顾掌柜为何突然对报纸这种东西有了兴趣,以顾掌柜的实力,在这帝京城中,要再出一份报纸,应该不是难事吧?”
顾掌柜摇了摇头,“难事自然不是难事,不过眼下你们弄出的这《大汉帝国时报》已经在帝京城打开了局面,一切都水到渠成,茶馆酒楼之中,名气也打出来了,大家看的,谈的最多的还是你们的报纸,所以现做不如现买,如果能把你们的报社买下来,一切就都简单了不是吗?再说,你们报社之前的这些家当,不也是从别人的手上买来的么,所谓的做买卖,不就是这样么?”
“顾掌柜说的不错,做买卖,就是有买有卖,我们这个报社的家当的确是从别人手上买来的,自然能也能卖出去!”严礼强无所谓的说着,“那不知顾掌柜准备出多少两银来买下我们报社呢,我听方掌柜说,顾掌柜这边还没有开价!”
顾掌柜笑了笑,伸出了一根手指,“严校尉觉得这个价怎么样?”
“十万两银子?”严礼强问道。
顾掌柜笑着,摇了摇头。
“不会是一万两银子吧,要知道我们买下这个庄子和城里的书坊,都不止这个价啊!”严礼强哈哈笑着。
顾掌柜还是笑了笑,摇了摇头。
感觉到顾掌柜脸上笑容之中的那一分戏谑,严礼强不再说了,而是收起了笑容,平静的说道,“具体多少,顾掌柜直接开口就是了!”
顾掌柜笑了笑,大咧咧的看了严礼强一眼,“一两银子,我们槐香书坊愿意出一两银子,买下你们报社,包括这庄子,作坊,还有你们在城里的几个铺面,报社的一切都不能动!”
“什么,一两银子,顾掌柜你这不是在开玩笑吧!”严礼强还没有说话,方北斗就脸色一变,直接站了起来,气愤的瞪着顾掌柜,大声说道,“顾掌柜如果想要开这样的玩笑,还请到别处,我和严校尉可没有这个时间……”
“方掌柜不要着急,你怎么不问问严校尉愿意不愿意呢?”顾掌柜嘿嘿笑着,那笑容,差点让方北斗忍不住给他油腻的脸上狠狠来上一脚。
“一两银子也不是不能卖……”严礼强平静的开了口,看了方北斗一眼,方北斗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愤怒情绪坐了下来,“那顾掌柜至少也要把自己背后的那个大人是谁给我们亮一亮吧,让我们掂量一下那个大人的分量能不能让顾掌柜一开口就值十万两银子!我和方北斗虽然在帝京城不算什么大人物,但也不是可以让人随随便便就能欺负的!”
“爽快,严校尉果然是明白人!”顾掌柜对着严礼强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还看了方掌柜一眼,“方掌柜如果方便的话,不知能否回避一下,这也是为方掌柜好,我这里受人之托,有些话只想和严校尉当面交代!”
听到顾掌柜的话,方北斗一下子站了起来,只是对着严礼强点了点头,“那我出去一下,你们聊!”,说完这话,就直接离开了大厅。
“顾掌柜有时候话现在可以说了吧!”在方北斗离开大厅之后,严礼强才平静的开了口。
“宰相大人非常欣赏严校尉……”在提到宰相大人的时候,顾掌柜坐着的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表情也变得恭敬而又卑微。
“顾掌柜是代表宰相大人来的……”严礼强有些惊讶的问道,从顾掌柜口中说出来的那四个字,既出乎严礼强的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让严礼强的心情微微有点复杂。
顾掌柜点了点头,“宰相大人还托我给严校尉带几句话……”
“什么话?”
“宰相大人说你是聪明人,让我开门见山和你说清楚,咳咳……”顾掌柜轻轻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只要严校尉从今往后对宰相大人忠心耿耿,知道该听谁的话做事,宰相大人就不计前嫌,孙冰臣和皇帝陛下能给你的东西,宰相大人同样能给你,而且给的还更多,无论钱财地位,美女秘籍,只要严校尉开口,都没有问题!”
“还有呢?”
顾掌柜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冷了,“宰相大人的原话,如果严校尉不识时务,那么明年的八月十五日,就是严校尉的忌日,反之,如果严校尉想明白了,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边,是自己人,那么,几日后的盲比之日,严校尉可安然无恙,以后严校尉平步青云,前程绝不止一个御前五品带刀护卫!”
“报社呢?”
“严校尉弄出的这个报纸,宰相大人很欣赏,如果严校尉决定要站在宰相大人这一边,这个报社,严校尉就当孝敬宰相大人的小礼物,以后就由我来接手,反之,如果严校尉仍然一意孤行,那么,这个报社在帝京城也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究竟何去何从,严校尉可自行决定……”
这哪里是什么商量,根本就是最后通牒。
自己若是同意,以后自己就是林擎天那边的人,无论是自己的人还是自己手上的报社,林擎天都想要,自己若是不同意,那么,几日后的盲比之日,就是林擎天光明正大处决自己的时间,而且报社最终也保不住。
只是一瞬间,严礼强就突然现,宰相大人只是动了动小手指,严礼强就现自己之前在帝京的一切打算,谋划,瞬间就成了笑话,林擎天不是没有现《大汉帝国时报》的价值,他只是等着在成熟的时候从自己手上收割据为己有而已,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林擎天也并非完全不知,他只是平静的看着,然后在现自己的价值之后,把自己逼上断头台,在断头台上做出选择而已。
这才是帝国宰相的真正的手腕!这几天,才到了林擎天收网和展露出狰狞面目的时候!
能在这风风雨雨之中坐到这偌大帝国宰相位置,能让无数豪强宗门高官显贵都低头的人,会有简单的吗?
自己两辈子的人生经验,加起来还不到五十年,在林擎天这样的人面前,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自己来帝京之时,实在把这帝京之中的一切想象得太过简单了,太理所当然了。
自始至终,哪怕一直到现在,严礼强甚至都没有看到那个林擎天到底长什么模样,林擎天甚至都不屑见自己,只是派了一个跑腿的小人物过来,那泰山压顶一样的重击,就已经从天而降,让严礼强不得不做出人生之中最艰难也是最重要的抉择……
这帝京城的激流暗涌,真的可以让人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
在顾掌柜灼灼的目光之中,严礼强沉默了足足差不多五分钟,才慢慢的开了口,“这个消息太突然,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请顾掌柜容我考虑几天,再给你答复!”
顾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眼睛在严礼强的脸上转了一圈,“宰相大人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大人说了,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之后,你给我一个答复,如果没有答复,那就当你拒绝了在宰相大人的好意,有什么后果,自己掂量掂量,我就告辞了……”
“顾掌柜慢走,我就不送了!”
顾掌柜站了起来,就直接离开了……
严礼强就坐在房间里,安静的坐着,眉头微皱,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东西……
就在刚刚的交谈之中,严礼强听到的并非只有顾掌柜说的那些话,顾掌柜所有的心理活动和脑袋里的所有真实的想法,也没有逃过严礼强脑洞察,融入到严礼强脑袋之中的那条念蛇,早已经把顾掌柜在严礼强面前剥得一丝不挂……
顾掌柜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但严礼强却早已经知道了,他甚至知道顾掌柜和顾掌柜背后的那些人,在自己拒绝之后,会怎么对付自己和这报社,他们其实已经准备好了两套方案,一套由刑部这边出面,找茬封了报社,然后抓人,报社雇佣的那几个文人之中,还有作坊里的几个工匠伙计,早已经有人被他们控制收买了,想出了一个阴毒的法子准备把整个个报社还有方北斗与严礼强一起坑了,还有一个方案,则在顾掌柜的怀里,就在这几日,他们已经到沧州找到了前些日子把顺义书坊卖给方北斗的那个掌柜,在一番威逼利诱之下,让那个掌柜给他们签了一份时间在方北斗购买顺义书坊之前就把书坊卖给顾掌柜的契约,衙门里也打好了招呼,这两套方案一起来,这个报社和大汉帝国时报,早已经被他们视为囊中之物了……
真正的杀招并不是在盲比那一天,如果自己拒绝了顾掌柜,就算盲比那一日自己命大能够在石敏章的箭下活下来,他们在报社这边的阴谋一动,等待着自己的,也只有被刑捕抓入刑部大牢在牢中因病而死这么一个结局,就连皇上都没有办法,方北斗,胡海河,小五,还有徐恩达他们,全部都要给自己陪葬……
那个前些日子埋伏了徐恩达的那个混混郭四,现在就正在顾掌柜的手下,前几天,正是郭四和刑部的几个捕快去了沧州,找到了顺义书坊之前的那个老掌柜……
这个杀局,授意的人是林擎天,亲自操刀布局的人是刑部尚书顾春怡,出面的则是顾掌柜,顾掌柜和顾春怡都姓顾,但帝京城都以为两个人没有什么关系,而实际上,在二十年前,顾掌柜是刑部尚书顾春怡家中的仆役,随着顾春怡的达,这个顾掌柜离开了顾家,洗白了身份,换名不换姓,来到帝京城,开了书坊,成了顾春怡在京城的耳目和白手套之一……
洞悉了其中的关节,严礼强都不禁感觉一阵让人颤栗的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