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惊雷只是站在那里，整个人的气势便蓬勃而起，如同盖顶的乌云，将老方层层压住。
他的冷声质问如同泰山压顶一般，压的老方说不出话，冷汗涔涔。
“我……我……”
老方张口结舌，不知所云。
“难道说，他是看你可怜，觉得你无家可归，才将房子赠与你居住？“
“对对对！”老方立刻像是找到了理由，不停的点头：“就是如此，有财兄弟他就是可怜我，可怜我……”
“呵呵。”高惊雷冷笑：“他可怜你？他不如先可怜可怜自己吧，他刚刚因为偷盗进了监牢，偷的还是老妪的看病钱，据我所知，那老妪之前还曾经接济过幼年的他，这样的人，会生出怜悯之心？那还不如指望土匪会来送钱给你。”
老方冷汗涔涔滑落，一声不吭，他低着头不敢抬起，被高惊雷那凌人之势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老实说，你和郑有财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又为何住在他的房子里，若是不说实话……”
高惊雷的话没说完，可隐含的威胁之意却明明白白，杀意毕露将老方惊的直打哆嗦。
“我说，我说！”
老方立刻竹筒倒豆子一样，讲述起了他与郑有财之间的来龙去脉。
两人是在监牢之中认识的。
老方是一个乞丐，平日在附近混吃混喝，那一天不小心冲撞到了贵人，本来贵人准备当街将他打死，没成想恰好有报社的记者在附近，所以只能将他扔到监牢里面，受了几天的罪。
没成想他在监牢之中遇到了郑有财，郑有财郁郁不平，他不过是偷了那么一点点钱，就被扔到了监牢里面，他一直在抱怨那个被偷的老妪小气，明明都半截入土的人了，也不剩几天好活，为什么不干脆死了，把钱留给他花不好么？
老妪也每个一儿半女，若是就这么死了，将东西留给他，他还能帮着老妪捧个牌位，多好！
他整天骂骂咧咧，怨世道不公，怨老天待他太刻薄，正好与一肚子气的老乞丐对了脾气，两人同样是满肚子怨气，整天一起骂来骂去，倒是生出了几分交情。
穷生奸计富涨良心，两人一合计，与其这么浑浑噩噩的混下去，还不如干脆做点大事，若是做成了，就能过上富贵日子！
于是两人计划好，等一出来，就好好做上一笔，要么偷盗要么绑架，弄上一笔丰厚的钱财！
可老方只是个混了一辈子的胆小乞丐，若是他真有这个胆量，那早就动手了，何至于等到今天。
两人出来之后，郑有财找上老方说去踩点，老方便开始后悔，可又不敢拒绝，只能糊弄着，拖上一天算一天。
就在他准备偷偷溜走，避免引火上身的时候，郑有财突然找上了他！
郑有财激动的很，对老方说自己发达了，以后再也用不着干偷鸡摸狗的事情，之前的计划作废了，自己在六安胡同的房子也不想住了，若是老方想要就送给他，说完郑有财就离开了，搞的老方是一头雾水。
老方听的云山雾罩，不过郑有财要送他房子，他可是听明白了。
这房子是破了点，又年久失修，可也比在外面厮混住破庙强啊！
至少不需要再跟其他乞儿抢地盘，冬天的时候也不用担心被冻死了，老方乐颠颠的跑来这里，顺势住了下来。
开始他还担心郑有财反悔，回来将房子收走，没想到后面直接听到了郑有财的死讯，他惊讶之余，也彻底的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几位爷，事情就是这样了，我绝对没有半点隐瞒。”
老方委委屈屈的保证着，满脸的皱纹堆着讨好的笑。
“就是这样？”
“就这些了，我知道的已经全都说了！”
高惊雷想了想：“郑有财没和你商量过去哪里踩点？”
“没有。”老方斩钉截铁：“他从来不和我说，说是怕我泄密，要等到确定目标了再告诉我。”
高惊雷又问了几句别的，老方一一回答，直到问不出什么了，几人便离开。
孙启山晃着脑袋，不住的感慨：“这老乞丐倒是好运气，平白无故的得了一套房子，有了片瓦遮身，好歹能多活上几年。”
袁明展不解：“新政府不是出资建了慈幼院，还有敬老堂嘛，北平的冬天也不算冷，他这房子如此破旧，若是阴天下雨说不定还会漏水，比起敬老堂来还是要差上些的吧。”
孙启山像是看稀罕物似的看了袁明展一会儿，直到确认他不是在开玩笑，才不住的连声感慨：“大少爷就是大少爷，你的那慈幼院和敬老堂，不过是造出来的摆设，你还真以为在里面能过上什么好日子？慈幼院还好，有不少人家会去里面收养孩子，可也要身体健康才有被收养的机会，至于那敬老堂，不过是换个地方等死罢了……你说北平的冬天不冷，呵呵，跟辽东比起来的确算不得冷，可你若是穿着单衣，只需要几个时辰，就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这……”袁明展还是有些不信，孙启山也懒得跟他争辩，这样在温室之中长大的少爷，只有让他亲眼见了世间的残酷后，他才会对世界的真相有一个清醒的认知。
高惊雷脚步不停，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被紧紧关闭的大门，眼神中有精芒一闪而过。
“那个老乞丐在说谎。”
“真的？”
孙启山和袁明展齐齐一震，不约而同的兴奋了起来。
尤其是袁明展，他刚刚对那老乞丐生出了同情之心，骤然听到了高惊雷的结论，让他心中不免又生出了落差。
“哪里撒谎？”
“这房子或许是郑有财送给他的，可若是没有其他人发话，房子肯定落不到他的手里！没人保着，他能住这么安心？”
“对啊！”孙启山一拍手，连连赞叹：“还是高爷你细心，邻里街坊的，谁也不会让他把这房子平白占了去！”
六安胡同里面住着的人们有善心，他们在郑有财落魄之时，可以从自己不多的口粮中分给郑有财，让他艰难的活下去。可郑有财将房子无偿赠送给一个老乞丐，而且他还死了，那这房子……住着可就没那么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