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是小孩子了……”
大宝这话，说得很是伤感。
盯着关老大的眼睛，里面都倒映着认真。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已经初初长成了男人的模样，胡茬也冒出了嘴唇，声音粗噶，心思做派也渐渐大气沉稳了。
让关老大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当年，刘氏和她表哥的那堆破事，给了带绿帽的悲愤，以及刘氏的死，都给了他极大的阴影。
这也使得哪怕过了这么多年了，他依然无法打开心防，接受另一个女人。
这也是他迟迟没有再续弦的根本原因。
可眼下……
关老大坐下来，长长叹了一口气。
“前些日子，我收到了刘家那边寄来的一封信，是指明了要给你的。”
关老大有些狼狈地咬咬牙，强行忍下那口恶气：“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情时，你也不小了。你大概也知道……”
“我知道。”
大宝打断了他的话。
又低低地呢喃，“其实，他们不止一次寄信过来，只是……我一直没回。”
他的亲娘啊！
居然出轨自己的表哥，最后，反倒被自己的表哥杀死。命案发生后，不止是他爹的脑袋上顶着青青草原，还要饱受异样的目光。
他作为他娘的儿子，同样也顶着异样的目光。
更有甚者，甚至在猜测他的生父究竟是谁。
好在他这一张脸，酷似关仲勇，倒也让他的身世被落实下来。却也给了刘家做白日梦的机会。
居然还妄想着通过他，搭上关家这艘大船，一步登天。
他自然是想也不想地给拒了。
她没有这样的娘舅家……
“爹，我希望您可以再找一个知冷知热的，照顾您后半辈子。那些不该记住的人，您就……忘了她吧！”
大宝闭了闭眼，也掩住了眼底的苦痛。
关老大没有说话，他只是沉默着，一直沉默。
次日一早，季月荷用了汤药后，便撑着坐起身，提笔写了拜帖，打算拜会曹夫人，顺便向她致歉并请她帮忙转圜。
出了这样的事，她就是想捂住，也捂不了。
纸包不住火。
事情迟早还是会露陷儿。
与其让文兰抱着幻想等待，不如让她早早知道事情真相，也好让她另择良人。
只是她和文兰多年感情，怕是要因此葬送了……
她忍着悲痛，把写好的拜帖递给杨嬷嬷：“你派个腿快嘴甜的走一趟，送到曹府。快去快回。”
“是，夫人。”
杨嬷嬷赶忙找了人送信。
不料才走出房门，就和迎面走进来的关老大撞上。他赶忙拜见：“奴婢见过大公子。”
“杨嬷嬷您这是……？”
关老大看向她手中的拜帖。
“是夫人，让人送去给曹府的拜帖。”
杨嬷嬷欲言又止。
关老大沉默了，想起昨晚母亲说的那番话，他伸手接了过来：“这事我会处理，你下去吧。”
“这……”
“娘那边要是怪罪，你找我就是。”
“是。”
杨嬷嬷想说什么，可关老大已经推开了房门，迈步进入。
“娘。”
关老大？
原本已经躺下的季月荷撑起身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你来做什么？”
关老大没说话，只是把那张拜帖放到了小几上。
“娘，儿子想通了。文姑娘她……很好。”
“嗯？！”
季月荷挑眉。
才一个晚上就改变主意了？
关老大不敢看她，垂着头，迟疑片刻才再度说道：“文姑娘人很好，温婉贤淑，又大方得体，儿子是怕她嫁进了关家，委屈了她。儿子……配不上她那么好的姑娘，所以才……”
“文兰的好，大家都有目共睹。”
季月荷叹了一口气：“也怪我，没仔细拉着你问清楚。此事怨不得你。我已经写好拜帖，打算拜见曹夫人，让她帮着转圜一二。即便做不成婆媳，我与她之间也是忘年交。你也不用愧疚，把你自己的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强。”
“不是的，娘！”
关老大越听季月荷的话，就越觉得不对劲。
他赶忙起身：“娘，我想娶文兰。只是，儿子怕亏待了她。所以才……”
“所以才什么？”
“……”
关老大不说话。
“所以才拒婚么？”
“……”
关老大还是没话说。
“怕亏待她？”
关老大这才点点头，还是不敢抬头看季月荷。
这些年以来，季月荷积威甚重，别说是关老大，就是关嘉茂，也给足了她里子面子，不敢轻触虎须。
季月荷一质问她，关老大就什么话都不敢说。
“既然知道了她嫁进来是亏待了她，就好好待她。”
季月荷揉了揉额头，心情大起大落了一场，她也疲惫得厉害：“文兰的婚事一波三折，吃了多少苦。她前头那位又是个……”
她顿了顿，“虽说她成过亲，身边却从未有过知冷知热的。你前头那个我就不多说了，就单说她一嫁过来，就有大宝这么大的孩子叫她娘，她就够委屈了！你可不能再委屈了她。”
“娘，孩儿知晓。”
“知道就好。”
季月荷又把那张拜帖丢给他：“既然确定了，你就亲自拿着拜帖去拜会曹夫人和曹大人吧！记得，谨言慎行，总归是没错的！”
“是，娘。”
关老大拿起拜帖退了出去。
兜兜转转了一圈儿，这张拜帖最后还是落到他手里。
守候在外面的杨嬷嬷一看到他手里的拜帖，赶忙上前来见礼。
“娘在里面，你进去伺候吧。”
关老大说完，便拿着拜帖离开了。
杨嬷嬷看着他走远，赶忙进屋：“夫人，那张拜帖大公子他……”
“嗯，我让他拿着去拜见曹大人了。”
季月荷头也没抬说道：“你去找管事，让他另外准备一份合适的节礼，让老大带着去拜见曹大人。”
“是。”
杨嬷嬷虽然不明白，怎么大少爷来了一趟，一切就变了，却不妨碍她听从命令。
关老大的婚事敲定下来，后续有很多事，都得忙起来了。
季月荷想了想，又把大丫找来。
没想到，去的人很快回禀，孙大小姐出去了，并不在府上。
倒是袁氏知道季月荷找自己女儿，片刻不敢耽误的跟过来了。
自从来了盛京，袁氏的整个精神面貌也变化不小。
或者说，从她顺利把二宝生下来之后，她整个人就变了。变得扬眉吐气了，一直佝偻的背也挺直了，打理起家中事宜来，也理直气壮了。
她一进门，就先给季月荷送上了一盘煮花生：“娘您尝尝，刚刚煮好的，味道十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