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定海一路东行时,纪若尘也如虚无那样遇到多起修道者的拦截,不过他此次行事低调,只消运起打闷棍时的法门,真元就可含而不露,悄然间已过万水千山,无惊无险
不过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何明皇会突然向道德宗难,如若道德宗倾巢而出,那么长安城的高墙大河都将失去作用,仅靠一个真武观根本无法护得明皇周全长安宫中是刻着一个上古阵图不假,然而以道德宗诸真人联手之力,又有精通卦象阵图的顾守真真人在,要攻破这么一个阵图也非是什么难事
另一个疑惑就是即使明皇难,何以会有这许多的修道派别急急忙忙的与道德宗为难,就象生怕行动晚了会抢不到功劳一样道德宗千年来领袖正道,无论是弟子总数还是道行深厚的修士人数均稳称第一若真的动手,就算紫微真人闭关不出,一对一的话,道德宗也足以推平了青墟宫和云中居
秘诀无他,人多而已
青墟宫和云中居尚是如此,其它的小门小派来招惹道德宗,简直就是自取灭亡问题是现在敢来招惹道德宗的却是如此之多,就不能不让人思索其中的非同寻常之处且这趋势如若持续下去,道德宗再强大也不可能是天下万千修士之敌
或许这就如面对着一头巨狮的群狼殊死相争后,巨狮必会陨命身亡,然而围攻它的狼群最多也就是十中二三能够存活,先进攻巨狮的恶狼注定会被撕成碎片但这种微妙的对峙,往往会因为一两头悍不畏死的恶狼而被打破
问题在于,现在不怕死的狼似乎越来越多了
立于东海之滨,纪若尘决定不再去想这些让人头痛的事,反正天塌下来还有真人们顶着,他又怕什么?
不过青墟宫的谪仙吟风若与行将飞升的紫微真人斗法,倒是不知道谁胜谁负道典中虽有关于谪仙的记载,不过皆含糊不清,远不若那些飞升事迹来得翔实可靠他曾下过大力气查阅谪仙记载,始终没有找到这些传说中的谪仙是如何飞升的至于是不是所有的谪仙都能飞升,就更找不到答案了
一想到吟风,纪若尘胸中突然泛起一丝隐痛
他迎着海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始考虑若是自己处在紫阳真人的位置上,该当如何应付眼前局面这些说来似乎很容易,然而如果细想起来,实在是千头万绪,一时半会间根本想不清楚比如如何弄清楚这些小门派究竟是因何才会与道德宗为难,明皇又怎会颁下这等诏书,该当派谁潜入长安刺探消息,本朝诸大员名宿中该当拉拢谁,收买谁,踩压谁,甚至直接除去谁该当怎样调配人手,才即可护得本山周全,又能保护在外的各支脉甚至于如若真的生了以一派之力抗天下的局面,又该当如何调配,才能使这些平素里习惯了单打独斗的修道者们统合在一起,以弱胜强
当然,道德宗弟子众多,内部绝无可能是铁板一块,大厦将倾时,另有打算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若是将这些也考虑进去,那纷繁头绪单是想想就会头痛
纪若尘苦笑一下,这时才明白紫阳真人有多么不易
他自礁岩上一跃而起,于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片澜不惊地冲入了东海直到入水之时,他脑中还在不停地计算着种种关系,直算得头晕眼花
只有这样完全不让心思空下来,他才能忘记得彻底
越往深潜,纪若尘就越觉得东海海底一片凋零,礁岩上处处是崩落毁坏的痕迹,礁岩间零散落着许多色泽艳丽的珊瑚礁,根本不是这片水域之物,也不知是从哪里被冲过来的海底水草零零落落,往日随处可见的大群游鱼则根本不见踪影,整个海底阴森森的死气一片看来妖皇翼轩在东海海底一场大闹影响深远,只是不知此时他是否还在东海与紫金白玉宫斗法
纪若尘如一尾游鱼在海底迅速向前穿行着,渐渐的,他现打闷棍时所用的诀要很多也适用于海底分水前行他越游越有心得,动作舒卷自如,速度却逐渐增快,到得后来有如一支离弦利箭,瞬息远去,只在身后留下一道潜流形成的尾迹
他正自游得出神,突然觉得后颈一紧,动念间向左一侧身,一枝通体闪着碧寒光芒的尖叉贴着他的身体掠过,叮的一声刺入一块海礁,直至没柄
这一叉来袭前几乎毫无先兆,迅速闪电,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若不是纪若尘灵觉敏锐得异乎寻常,从一点微兆中就感觉到不对,所用的心法又无需耗用大量真元,动念间就可移位,这一叉早就重伤了他
不必回头,纪若尘就知大敌已到他先提聚好了真元,戒备万全,才转过身来远处海波涌动,一个黑点由远而近,直冲至十丈外才停下这是一个十分高大的青年,身披盘龙甲,手肘和足踝处伸出一片片鳍翼,左手中握着一柄鱼叉,背上还负着三枝一模一样的鱼叉
他盯着纪若尘左看右看,就象从未见过陆上人一般,半天才一摆鱼叉,喝道:“你是何人,胆敢私闯东海!哼,虽然你匿踪藏形本事不错,可还瞒不得我封浩!”
“匿踪藏形?”纪若尘略一思索已然明白,自己用来分水前行的身法乃是出自龙门客栈,动用的真元微乎其微,难怪这封浩会觉得自己在匿踪藏形不过如此迅速行动还能有近似于匿踪藏形的效果,那岂不是说……
纪若尘隐隐感觉到自己就要抓住些什么,但仅差了那么一点,始终就想不明白了他向封浩施了一礼,道:“敢问封浩大人在东海所任何职?”
封浩道行不低,估计已有道德宗上清境界的修为,且喜怒形于色,多半出身高贵,且东海水军中身居要职
果然被纪若尘这么不着痕迹的一捧,封浩面色登时和缓了不少,傲然以紫金白玉宫官腔唱道:“吾乃东海水军一等海将!”
纪若尘一脸敬畏:“封将军随从何在?”
这一问登时令封浩面色有些尴尬,支吾道:“这个……他们离此尚远”
他当然不会说出一路狂追纪若尘而来,实在要追不上了才不得不甩出鱼叉阻挡这么一轮急追,寻常东海水卒哪里跟得上?早就被甩到不知哪里去了
他如此一说,纪若尘心中已是了然,又施了一礼,含笑问道:“敢问封大将军,东海水军一等将军共有几人?”
封浩面有得色,道:“共有八人!”
纪若尘笑道:“那今后就是七人了”
“为什么……”封浩话一出口,就已明白了纪若尘的意思,于是怒吼一声,挺鱼叉向纪若尘冲去
借着鱼叉前刺时激起的一点水流,纪若尘已飘然而起,迅若鬼魅般向后退去,倏忽间就已闪出数十丈外,封浩这一叉自然刺了个空
封浩面色铁青,急运全身真元向纪若尘追去他身周泛出莹莹碧光,将身前海水切开,再推向两侧,向纪若尘疾追而去,速度居然不慢分毫!只是速度并非封浩强项,这样强追极为耗损真元
但他真元比纪若尘强得多,自忖也耗得起二来纪若尘身法诡异之极,似乎完全不受海水束缚,他数次试图用水术阻挡纪若尘的逃遁,不管是束水成栏也好,将海水凝滞成胶也好,都分毫拖不了纪若尘的速度,反而把自己给挡了下来,差点就失了纪若尘的行踪试过几次之后,封浩不得不提聚真元强追,只有这样才能逐渐拉近与纪若尘的距离
然而纪若尘狡猾得无以复加,每当封浩拉近到危险的距离,他就会突然变换方向,变向时均毫无前兆,转折得极是生硬突兀,只这么几下转折就让封浩前功尽弃封浩左手已运足真元,抓得一柄鱼叉几乎变形,但就是找不到机会掷出去
纪若尘险些被他一叉给钉死,前车之覆,后车之鉴,现在哪还会给他这种机会?
两人一追一逃,转眼间半个时辰已经过去,早不知跑出了多远封浩已完全死了与属下会合的心,一心只是擒下那可恶之极的纪若尘,用鱼叉穿了他四肢,再押回紫金白玉宫去此刻他体内真元已耗得七七八八,用来分水排lang的碧光明暗不定,再也无力维持稳定相应的,封浩的速度也就变得时快时慢
纪若尘的身法依然飘乎不定,与初逃跑时全无二致封浩嘴角则开始露出狰狞的笑容尽管还看不出纪若尘有真元不继的迹象,然而他的真元都快耗损见底了,那纪若尘还能好得哪里去?或许再追个十丈,纪若尘就要力尽而倒了两方道行上的差距巨大,这种消耗战自然是道行浑厚的一方占优所以封浩才乐得与纪若尘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