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帮的车马悠悠的往七水关行进。
与之相隔三里的山林小路，六千步兵在黑夜中前行，绵延数里长的队伍，不见灯光，不闻脚步声。
凉州外三万兵马都是从边疆、西域调回来的，个个身经百战，即便是过了两年安生日子，他们也从没忘记那些沙场上的事情。
领兵的一人身形壮硕，脸庞棱角分明，手攥一杆银枪，一言不发，冷冷的带着士兵往前，漆黑的山野小路，他却如履平地一般，脚下速度不快不慢，可以赶路也不至于让普通士兵掉队。
“脚下。”
正走着，他忽然纵身一跃，宽厚的嘴唇吐出两个字便继续前行。
“六千人杀一百人，可笑可笑。”
王玄奇带兵已有十年，生在陆家兵营，长在边疆沙场，自认天下无敌，战无不胜，何时受过这种委屈。
若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自己一个人带十名轻骑直接取了杨凡项上人头就好，何苦如此。
最令他接受不了的是还必须要伏击。
……
眼望着七水关越来越近，杨凡叫停商队，命飞骑十人一组，分散从两边进入山林。
“少爷，我们本来就兵力不够，现在又分散开，会不会……”
“我问你了吗？”
杨凡撇着大嘴，趾高气昂的看着王二，“听少爷的话去做就行了。”
王二怔了怔，叹了口气便命人拿好兵器四下散开。
赵立听到命令十分不解，这算什么事？七水关若是有伏兵，这不就是找死。无奈他刚犯错，只能咬着牙按照命令去做。
等到人各自散开，杨凡这才叫来留在身边的十几名惊世堂的人，“草人都弄好了吗？摆起来。”
不过片刻，惊世堂的人在十余辆马车上，将草人摆在前室上。昏暗的月光下，乍的一看，倒真分不清是真是假。
“少爷……”
惊世堂的张三偷瞄了眼杨凡，总觉得怪怪的，小声问道：“少奶奶们怎么办？”
“不用你们操心。”
杨凡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闻听此言，十几人都知道他是假的了。
杨凡作为出了名的疼老婆，根本不可能说出这种话，再加上杨凡今日的种种怪异举动，这个杨凡一定是假的。
不过他们并未点破，只是按照命令各自行动。
……
两处人马都在快速行动着。
街头上的王玄策却不紧不慢的押送陆毅往回走。
“以你的本事，不应该只是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官员。”
陆毅随口聊着一些话。
王玄策并不应声。
“跟着老爷，荣华富贵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何苦整日出生入死。”
“杨凡是肯定活不了了。”
“你可以保护杨凡一时，你可以保护杨凡一世吗？”
陆毅仿佛在自言自语，一直与王玄策说着杨凡的事情。言外之意便是想要王玄策彻底放弃保护杨凡。
“难道一个为了卫王做事的下人，足够让你为之卖命一生吗？”
终于，王玄策说话了，语气里充满了不解和无奈。
陆毅为陆家做的一切，他都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
沉默中，他见陆毅没有回头，撕下脸上的面露，露出真容。
他是杨凡。
他不是傻子，除了凉州就没命他清楚得很，不过该引走敌军也必须要引走。
计划既然想出来，就需要去实。迟则生变，这是杨凡奉为真理的话。
“其实，这么多年，你已经报恩了。”
杨凡眉头紧锁，松开押住陆毅的手。
玉娘是死士出身，打探情报可是最基础的技能。他对陆毅的了解，可是很清楚。
陆毅只是被陆家家主提拔了而已，仅此而已。
“不谋才是最大的谋。你想要陆家的一切？”
杨凡又问了一句。
陆毅缓缓摇头。
“除非……陆子吟……”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你不杀我，你只有死路一条。”
陆毅猛地转过头来，下一刻，他愣住了，“你，你是！”
“是我。”
杨凡苦笑着摇头，将唐刀取下交给妙仪，“我可以帮你得到陆家的一切，不过有个前提。”
“你想让我放了你？”
“是我放了你。”
杨凡纠正他的想法，笑道：“陆家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陆毅拧着眉头，陆家兵马被骗走一些。陆家的覆灭只不过是一夜的时间，为什么还需要收集这些？
“陆家的账本、陆家的门生、一切，都有用，你不明白，所以你只能就在陆家当管家。”
杨凡伸了个懒腰，“话说开了，陆家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去城门上说一声，两万多人可不是开玩笑的。”
他怎么知道的！
闻听此言，陆毅心中大为震撼。
连陆家出了多少兵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那林中等人的动向……
正在他百般疑惑之际，一个黑影从远处跑来，“少爷相公，都弄好了，守城官全家都绑好了。”
“嗯？”
陆毅傻了。
“其他三大家族的管家也都绑了。”
红舒笑嘻嘻的说着，“要不少钱，我从车厢底下拿了。”
“这事儿就别说了。”
杨凡尴尬的笑了笑，转头看向陆毅，“自己决定吧。”
……
七水关。
六千步兵准备碎石火油，随时准备动手。
下方车马缓缓前行。
“放！”
突然间，一声怒吼传出。
嗖嗖嗖。
捆绑碎石的绳索应声被斩断。
王玄奇面色大变，连声喊道：“不是我，有敌军！”
话音落下，几支箭矢从昏暗角落飞来。
王玄奇抡动长枪打落箭矢，“起盾。”
叮叮叮。
一阵金属磕碰声音在黑夜中响起，盾牌齐刷刷的竖立在山坡之上。
轰隆。
碎石撞击在马车之上，马车碎裂，马车顶上的王玄策扯下面露，双手拿着长刀，怒吼一声便冲向山坡。
他本不需要呆在马车上，可他生性喜欢危险，将惊世堂的人隐藏好后，自己带着车马往前走。
此时遇袭，他非但没有半分恐惧慌乱，反而觉得热血沸腾，挥刀冲向山坡。
隐藏在黑暗角落的王二登时愣住，“这……真的可以吗！？”
一人面对千军万马！
这是何等气魄。
许是被这股杀气感染，他鬼使神差的喊道：“冲！”
下一刻，他带领的十人跟着叫喊起来。